15 大都会情调(第2/7页)

既然要去特维公馆,但老半天还没到,我觉着蹊跷。沿主路走的话,公馆离车站才不过两英里,但我们却抄小径,穿田野,爬了一两级石阶,这会儿拐进了一片旷野,尽头又是一条小径。

“她有时候会带弟弟往这边散步。”炳哥解释说,“我想咱们可以跟她不期而遇,点头打招呼,你一来也能见见她,然后咱们就回去了。”

“当然。”我说,“谁能不为之兴奋啊,尤其是穿着夹脚的皮鞋跋涉过三英里庄稼地,这太值了嘛。但咱们就不能做点别的?干吗不跟上她一起溜达回去?”

“老天!”炳哥闻言大惊失色,“你难道以为我有这份胆量?我只敢远远地望她一眼什么的。快!她来了!不对,看错了!”

我想起哈里·劳德有首歌,讲他在等某个姑娘,歌中唱道:“她来了——了——了。不对,是只兔纸(子)。”炳哥硬是叫我顶着五级东北风在风口站了十分钟,不断地发假警报,害得我一惊一乍。我正想建议他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开工,这时转角处跑来一只猎狐犬,炳哥立刻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簌簌发抖。接着视线中走来一个小男孩,炳哥又像果冻似的一阵乱颤。最后,如同明星闪亮登场前必有全体配角烘托,一个姑娘现身了,炳哥的状态简直惨不忍睹。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衬着白衬衫领子,再加上被风吹得发蓝的鼻尖,活脱脱的法国国旗。他腰部以上软绵绵的,像剔了骨的鱼片。

他刚有气无力地把手举到帽檐,这时突然发现这姑娘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个牧师打扮的家伙相伴而行。一见到此人,炳哥的情况又恶化了。他脸色越发的红,鼻尖也越发的蓝,眼看要跟人家擦身而过了,他的手这才抓到帽檐。

那姑娘微微颔首,那助理牧师说:“啊,利透。天气真差。”那狗汪汪叫了两声,然后一行人加一只狗就走了,娱乐表演至此结束。

助理牧师是个新情况。我到了公馆,向吉夫斯报告其动态。当然了,吉夫斯早就了然于胸。

“是温纳姆牧师先生,赫彭斯托尔先生新来的助理牧师,少爷。听布鲁克菲尔德说,他是利透先生的竞争对手,目前来看,他是伯吉斯小姐青睐的对象。温纳姆先生的优势在于近水楼台。每天晚饭过后,他与伯吉斯小姐两人共同表演二重唱,由此感情与日俱增。据我了解,利透先生每逢此刻都在路上徘徊张望,怒形于色。”

“这可怜虫也不会做别的,该死。他怒也就罢了,但怒完了也没个表示。他劲头也没了,锐气也消了。嘿,刚才遇见人家的时候,他连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连句‘晚上好’都不会说!”

“我想利透先生对伯吉斯小姐除了仰慕,还有一丝敬畏,少爷。”

“那,他这么缩手缩脚的,咱们还怎么帮他?你有什么建议?晚饭后我会见到他,他一准要问你的意见。”

“我认为,利透先生最明智的做法是在那位小少爷身上下功夫。”

“那个弟弟?具体怎么做?”

“和他亲近,少爷,例如带他散步,等等。”

“这听着不像你那些出奇制胜的妙计呀。坦白说,我以为你能想出更厉害的点子呢。”

“这只是开始,少爷,或许会渐入佳境。”

“嗯,那我待会儿跟他说。我看她人不错,吉夫斯。”

“这位小姐的确为人称道,少爷。”

当晚我就把内部消息交代给炳哥,他立刻面露喜色,让我备感欣慰。

“吉夫斯永远是对的。”他说,“我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我明天就开始行动。”

这家伙由此一扫颓风,着实不可思议。我回伦敦之前,他老早就能和那姑娘搭话了。我是说,他们见面的时候,炳哥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副呆瓜相。有了这个弟弟,那助理牧师凭二重唱积累的感情相形见绌。伯吉斯小姐和炳哥现在常常一起带她弟弟去散步。我问炳哥他们一般谈什么,他说是威尔弗莱德的前途。那位小姐希望威尔弗莱德日后成为助理牧师,但炳哥说不好,他就是看不惯助理牧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们走的那天,炳哥带着威尔弗莱德来送行,那小朋友围着炳哥打转,两人像一对大学同窗老友。我临走时回头一望,炳哥正在自动售货机前买巧克力给他。这一幕真是和谐愉快又美好。我当时想,大有希望嘛。

所以呢,情况急转直下,就更叫人猝不及防。约莫过了半个月,炳哥拍来电报,内容如下:

伯弟老兄。我说伯弟你能不能立刻赶来。天杀的大事不妙了。该死。伯弟你可一定得来。我心如死灰伤心欲绝。还有那烟再帮我买一百支。伯弟你来的时候带上吉夫斯。你可一定得来伯弟。我全指望你了。别忘了带上吉夫斯。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