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9/19页)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他问她。

“没有,”她回答。

“好。请保持这样的状态。因为我想我会向你求婚的。”

她觉得很好笑。但她竭力没有表露出来。

“那还有其他事情吗?”她问。

“没有了,”他回答。

“好的。”就这样,她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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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害羞,他隔了好几个月才再度开口。他们开始约会。他带她去餐厅。他带她去科尼岛[33]游玩。他第一次试图亲她的时候,紧张地打起了嗝。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

在共同生活的六十年中,阿尔伯特和萨拉·刘易斯一共抚育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早夭。他们一起在孩子的婚礼上起舞,为彼此的父母送终,迎来了七个孙子孙女,住过三幢房子,从来没有停止过支持对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争论。他们互相爱护,彼此珍惜。他们之间也有争吵,甚至互不理睬,但到了晚上,孩子们透过门缝,看到他们坐在床边,手拉着手。

他们是真正的一对。有时候站在讲道坛上,“大先生”会拿她开玩笑,“对不起,那位年轻的女士,你能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会用她的方式来反击他。她告诉人们:“我和我的丈夫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三十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结婚的日子,1944年11月3日。”

“等等……”听的人打断她,“那这样算起来,你们结婚的日子可远远不止三十年啊。”

“没错,”她回答。“周一时有二十分钟在一起。周二还不错,有一个小时。如果把这些时间都加起来,那可不就是三十年么。”

大家都笑了,她的丈夫也不禁莞尔。在给年轻的神职人员提的建议中,“大先生”曾写过一条:“找一个好伴侣”。

他找到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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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能够让农夫更明白耕种的道理。同理可证,多年的婚姻也让“大先生”更明白如何才能让婚姻成功——或者说什么样的情况会不成功。他主持了近千场婚礼,从最简单的到喧闹庸俗到让人尴尬的。有很多长久的婚姻,也有很多不成功的。

你能够预测哪些婚姻会成功吗?我问。

他回答:“有时候。那些能够很好地沟通的夫妻成功的几率很大。如果他们的信仰相似,价值观相似,那么成功的几率也就大一些。”

那么爱情呢?

“他们应该一直有爱。但爱是会变的。”

此话怎讲?

“爱——那种神魂颠倒的情感——‘他真帅,她真漂亮’——那是会萎缩的。一旦情况改变,那种爱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方面,真正的爱能够自我丰富。真爱会生出信任,越长越强大。就像《屋顶上的小提琴手》[34]里描述的那样。你记得吗?当特伊唱起‘你爱我吗?’的时候?”

他提及这出音乐剧,我应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觉得《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差不多代表了“大先生”的世界观。宗教。传统。社区。丈夫和妻子——特伊和格尔黛——他们用行动,而非语言,证明了他们的爱。

“她说,‘你怎么能够问我是不是爱你呢?看看我为你做的。除了爱,你还能怎么称呼这样的感情呢?’

“那种爱——那种通过生活创造出来的爱——那种爱是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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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和萨拉能有这样的爱是幸运的。他们历经磨难,互相依赖——而且无私。“大先生”喜欢这样告诉年轻人:“记住,婚姻和战争的唯一区别在于把‘我’字放在什么地方。[35]”

有时候,他也会讲这样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向他的医生抱怨,说他的妻子发起怒来‘就变得非常有历史感。’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歇斯底里?’医生没有听明白,如此问。

“‘不,是历史感,’那个人回答,‘她会把我从前做错的每一件事情都一五一十列举出来!’”

不过,“大先生”也明白,在当今社会,婚姻是多么不牢固。他为很多新人主持婚礼,看着他们的婚姻破裂,然后在他们再婚的时候再为他们主持婚礼。

“我觉得现在的人对婚姻的期望过高,”他说。“他们期望完美。每一刻都是幸福的。那是电视剧或者电影中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不是正常的人类经验。

“就像萨拉说的,这里有二十分钟的好时光,那里有四十分钟,加起来就是一段美好的婚姻。秘诀在于当一件事情不那么美好的时候,不要把整件事情看得都很糟糕。争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另一个人烦你了,恼你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和一个人亲近相处必然发生的情况。

“但是,从这种亲近中所换得的快乐——当你看着你的孩子们,当你醒来的时候互相望着对方微笑——那就是幸福,那是我们的传统所教导我们的。很多人忘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