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10/19页)
为什么他们会忘记?
“因为‘承诺’这个词失去了它的意义。我上岁数了,我记得过去这可是一个褒义词。一个有承诺的人是人们仰慕的对象。他是忠诚的,可靠的。现在,承诺变成了人们极力避免的事情。人们都不想让自己安定下来。
“顺便说一下,这和信仰一样。很多人不想让自己被一种信仰所束缚,因为这样就要一直去做礼拜,或者遵循某些规矩。我们不想承诺上帝。我们只在需要的时候接受他,或者在情况还不错的情况下。但真正的承诺?那是需要持久的力量的——无论是信仰,还是婚姻。”
那如果不承诺呢?我问。
“那是个人的选择。但那样就错过了另一边的风景。”
那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他笑了。“那是你一个人无法找到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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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时候,穿着外套的萨拉走进房间。像她丈夫一样,她也八十多了,一头浓密的白发。她戴着眼镜,笑容非常具有亲和力。
“我要出去买点东西,阿尔,”她说。
“好的。我们会想你的。”他的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有那么一刻,他们两个相视而笑。
我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六十多年了。现在他是多么地依赖她啊。我想象着他们两个晚上坐在床边,互相握着手。那是你一个人无法找到的快乐。
“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大先生”对妻子说。
“什么问题啊?”
“啊呀……我把这个问题给忘了。”
她笑了。“好吧。反正我的回答是‘不。’”
“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她走过来,开玩笑似地握了握他的手。
“好了,反正很高兴遇见你。”
他笑了。“很高兴。”
他们亲吻。
我不太敢肯定那个关于出生前四十天定婚姻的说法,但是在那一刻,如果我听到天上有人喊出这两个人的名字,我想我是不会吃惊的。
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很肯定自己不会娶非犹太教的女孩为妻。
长大成人,我还是娶了非犹太教的女孩。
我的妻子和我是在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上结婚的。夕阳西下,天气温暖而舒适。她的家人朗读了《圣经》里的篇章。我的兄弟姐妹们则给了我们幽默的祝福语。我踩破了一个玻璃杯。主持婚礼的是当地的一个女法官,她给了我们她的祝福。
尽管我们来自不同的信仰,但我们达成了一个爱的解决方案:我支持她,她支持我,我们参加对方的宗教仪式。尽管在进行某些仪式的时候,我们会静默地站在一旁,但我们总是会说“阿门”。
不过总有艰难的时刻:遇到问题的时候,她会向耶稣寻求帮助,我听到她的低声祈祷,总感觉自己被锁在了外面。当你和不同信仰的人通婚,相结合的不单单是两个人——结合的是两种历史,两种传统,就好像圣餐故事和成人礼的照片混在了一起。尽管她有时候会说的:“我也信《旧约》;我们还没有那么不同。”但其实,我们是不同的。
你会不会因为我和外族通婚而生气,我问“大先生”。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他说。“生气有什么用处呢?你的妻子是个非常好的人。你们互相爱着对方。我看得出来。”
那从工作的角度,你是怎么考虑这一点的呢?
“如果有一天你来跟我说:‘猜猜发生什么了?她想要改信犹太教了,’那我会非常开心的。但在此事发生之前……”
他转而唱起来:“但在此事发生之前,我们会友好相处……”
亨利的故事
我常常忍不住会拿“大先生”和亨利牧师相比。两个人都爱唱歌。两个人的讲道都很出色。和“大先生”一样,亨利在他的宗教生涯中也只带领过一个教会,他也结过一次婚。跟阿尔伯特和萨拉·刘易斯一样,亨利和阿妮塔·科温顿也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并且都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但除此之外,他们的生活之路截然不同。
比方说,亨利不是在招聘会上碰到他妻子的。他第一次碰到阿妮塔时候,她正在掷骰子。
“来吧,来个六!”她嚷起来。她正和亨利的哥哥在玩骨牌。“六啊,给我一个六!”
她十五岁,亨利十六岁。他一眼被她吸引住,人傻了,就像卡通片里丘比特的箭“嘭”地射中了他。或许你觉得掷骰子这事一点也不浪漫,而且对一个未来的神职人员来说,这也不像是一个找到长久真爱的合适的方式。亨利19岁被送进监狱的时候,他对阿妮塔说,“我不指望你能等我七年,”她的回答是,“如果是二十五年,我也会等你的。”所以,谁能够说得清楚长久的真爱一定是什么样的呢?
亨利坐牢期间,阿妮塔每个周末都去探望他。她要在午夜时分搭乘公车,坐六个小时,赶到纽约州北部。当太阳升起,探望时间开始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她和亨利拉着手,一起玩牌,聊天,直到探望时间结束。尽管交通如此不便,她还是几乎一个周末都没有拉下。她这样做是为了给亨利一点希望,让他的生活有个盼头。亨利的母亲在一封寄往狱中的信里写道:如果不能够和阿妮塔在一起,“你或许能够找到另外一个女人,但你再也找不到你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