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6/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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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问“大先生”,你如何避免第二次死亡?

他回答:“从短期来看,答案很简单。家庭。我希望我能够活在我们家族后几代人的心目中。如果他们记得我,为我祈祷,那我就能够以某种形式还活着。我们一起创造了那些记忆,那些欢笑和眼泪。

“不过就算那样,也是很有限的。”

为什么呢?

他用唱词回答我。

“如果……如果我做得还不错,那么,有一代人会记得……记得我,或许两代人……但是最终……他们会问:‘他是谁来着?’”

我反驳他。但开口没说几句我就打住了。我意识到,拿我自己来说,我就不知道曾祖父的名字。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曾祖父长什么样子。就算是关系很紧密的家族,牢固的关系又能够维持几代人呢?

“大先生”说:“这就是为什么,信仰是如此的重要。这是一根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拉住的上山下山的绳索。或许很多年过去之后,人们不再记得我。但是我所相信的,我所接受的——关于上帝,关于我们的传统——却能够生生不息地传下去。这些是我们的父母亲们,我父母亲的父母亲们,传给我们的。如果这些传统能够被我的孙子孙女,我孙子孙女的孙子孙女们继承,那么我们就有了,你知道……”

传承?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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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回布道会去了,我说。

“没错。来,帮我一把。”

我意识到房间里除了他只有我。没有我的帮助,他无法从椅子里站起来。这离开他站在布道台上用洪亮的声音演讲,而我坐在人群中完全被他所吸引,多少年已经过去了?我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我笨手笨脚地走到他后面,嘴里数着“一,二……三”,扶着他的胳膊肘帮他站起来。

“啊,”他吐了口气,“老喽,老喽,老喽。”

我打赌你一定能够再来一次很棒的布道。

他抓住助步器。听到我的话,停住了。

“你真的这样想?”他轻声问。

当然,我说。毫无疑问。

他们家的地下储藏室里,有记录着“大先生”、萨拉和孩子们早年生活的录像带。

有五十年代初期,他们抱着第一个孩子沙洛姆,逗他玩的影像。

有几年之后,他们和双胞胎女儿,奥娜和蕾娜在一起的影像。

还有六十年代,他们推着最小的女儿吉拉尔的录像带。

尽管影像已经略微有些模糊,但“大先生”脸上快乐的表情却依然呼之欲出。他抱着,搂着,亲吻着他的孩子们。他看起来似乎是注定要成为一大家子之长的。他从来不打孩子。他几乎没有高声训斥过他们。他给孩子们留下的是一小段一小段温馨时刻的记忆:午后从教堂漫步回家,陪几个女儿晚上做功课,一家人在安息日的晚上吃一顿长长的晚餐,边吃边交谈,夏日里陪儿子玩棒球,转过身子把球从头顶抛出去。

有一次,他开车带沙洛姆和他的小伙伴们从费城回来,快要经过一座桥的收费站的时候,他问那几个男孩是不是准备好了护照。

“护照?”他们问。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没有护照——没有护照你们就想进入新泽西?”他叫嚷道,“赶紧,赶紧藏到毯子下面去。屏住呼吸!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他一直拿这件事情和他们开玩笑。就在汽车后座的那条毯子下,一个家庭故事就这么诞生了,一个父亲和儿子会记住几十年的笑话就这么诞生了。一份家族的记忆。一次一个记忆。

他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他的儿子是一个颇有声望的拉比。大女儿是图书馆馆长。小女儿是一名教师。他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有一张照片,所有的人都在一起,”“大先生”说。“每当我觉得死亡快要临近的时候,我会看着那张照片,每个人都笑盈盈地看着我。我会对自己说,‘阿尔,你干得还不错。’

“‘你的不朽就在其中’。”

教堂

我走进教堂,一个额头高高,身材瘦削的男子朝我点点头,递给我一个白色小信封,那是为人们捐钱而预备的。他示意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屋顶上的大洞似乎就在头顶。黑黑的一个大窟窿,淌着水。木条地板上放着的一列红色水桶,承接着不断滴落的雨水。

大多数长椅都空着。靠近讲坛的地方放着一架可移动的风琴,有个人坐在风琴前,不时奏出一个和弦来,边上的鼓手配合着——嘭,嘭——打在某个节拍上。小乐队的演奏在大厅回响。

亨利牧师站在一边。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衣服的前裾后摆在飘摇。在他的几番盛情邀请之下,我决定来参加他主持的礼拜。我自己都不太肯定我为什么会来。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说得更直接点,我是来看看他是否值得我信任,值得我捐钱给他。我去之前我们已经交谈过数次。他对他的犯罪历史毫无隐瞒——贩毒,滥用枪支,监狱生活——尽管他如此坦诚是件好事,但毕竟,如果计较他的个人历史,那你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值得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