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5页)
“好吧,罗德尼,”克莉丝说,“哪一个是鲁思本尊啊?”
克莉丝说话的口吻近乎讽刺,像是非常肯定整件事情最后势必只是罗德尼的错误判断。罗德尼却是小声地回答,说话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那边那个人,角落过去那里,就是穿蓝色套装的那个,她现在正和一个高大的红发女子说话。”
起初我们感觉并不明显,但是看得越久,越觉得罗德尼的推测有点儿道理。那名女子大约五十岁,身材维持相当好。她的发色比鲁思来得深,虽然那有可能是染发造成的,头发梳到了脑后,扎起一个简单的马尾,和鲁思平常一模一样。此时她听了穿着红色套装的朋友说的话因此笑了起来,她那张脸,尤其是笑完以后摇头的模样,越看越像鲁思。
我们所有人盯着她看,什么话也没说。这时,我们发现办公室另一边的两个女人注意到我们,其中一个举起了手,一脸纳闷地向我们挥挥手,这个举动立刻破除了咒语,我们一吓,笑咯咯地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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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到街道过去一点儿的地方停了下来,每个人兴奋地说个不停。当然,唯有鲁思除外,她在一阵说话声中沉默不语。很难解读她脸上的表情:她当然不是失望,却也不是兴高采烈。她只是似笑非笑的,像一般家庭的妈妈,面对一群小孩围在身边跳上跳下,吵着要妈妈说:好吧,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妈妈再三地考虑、分辨轻重。我们一群人站在那里,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和别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说,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确实可能就是鲁思的本尊。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并不清楚为何会如此,但是我们确实一直做好准备面对失望。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回卡堤基了,而鲁思可以因为亲眼所见而受到了鼓舞,我们则可以大方在背后给予支持。那个女人在办公室的生活看来已经相当接近鲁思经常描述的理想生活。不论那天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心里希望鲁思垂头丧气地回去,那个时候,我们以为有了十足的把握。我相信,要是当时马上决定让这件事情告一个段落,原本可以胜算在握。
但鲁思却说:“我们去那边墙壁上坐一下,一下就好了,等他们忘记我们了,我们可以回去再多看一眼。”
大家表示同意,不过当我们朝着鲁思指的小停车场周围的矮墙走去,克莉丝大概稍微心急了点儿,说道:“可是,就算我们没再看到那个女人,还是一致认为她就是妳的本尊。而且,办公室真是漂亮啊,真是漂亮。”
“我们等个几分钟吧,”鲁思说,“然后我们就回去了。”我没有坐在墙上,因为那里相当潮湿,加上坑坑洞洞的,而且我觉得随时会冒出人来大骂我们坐在墙上。可是鲁思直接坐了上去,分开两腿,像是跨在马上似的。我现在还是清楚记得当初我们在墙上等候的十分钟、十五分钟的时间,没有人继续讨论本尊的话题,我们假装自己在一次轻松愉快的白天出游当中,来到景色秀丽的地方消磨时间。罗德尼微微地晃动身体,表示心情很好。后来他站到了矮墙上,维持平衡往前走,然后故意从矮墙掉下来。汤米则是不断拿路人开玩笑,虽然不是很有趣,我们听了还是哈哈大笑。唯有中间的鲁思,跨坐在墙上,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她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但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移动。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她的头发,冬天阳光灿烂,照得她瞇上双眼,看不出来她是在笑我们的滑稽动作呢,或者只是因为阳光,才一脸挤眉弄眼的模样。这些在停车场旁等候的景象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所有人等着鲁思下决定是不是该回去再多看一眼。嗯,鲁思从来没有机会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以下的事情。
汤米和罗德尼两个人站在墙壁上打打闹闹,汤米突然跳了下来,一动也不动说:“就是她,同一个人。”
所有人停下了手边的事,看着从办公室方向走过来的人。那个女人穿了一件淡黄色大衣,一边走着,一边努力想扣紧手上的公文包。公文包的扣子出了问题,所以她频频慢下脚步,停停走走。当她从街道另一边经过的时候,我们出了神地望着她,当她转进商业大街,鲁思跳起来说:“我们跟着看看她要去哪里。”
我们回过神来,跟在女人后面走。老实说,克莉丝不时要提醒我们慢下脚步,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帮企图抢劫的歹徒,正在跟踪那个女人。我们从商业大街一路跟着,始终维持一段相当距离,边走边笑,闪躲迎面而来的路人,一会儿分开,一会儿聚集。当时大约下午两点,人行道全是逛街购物的人潮。我们几次差点儿跟丢,但最后还是赶紧跟上脚步,每当她走进商家,我们便在橱窗展示区前逗留,等她出来之后,便趁着婴儿车与老人之间的细缝儿掌握她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