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Questions(第6/7页)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你在皇帝的监狱里待了两年,没人能撑过这一半长的时间。医生们肯定你下半辈子下不了床,但仅仅一年后,你却将入职申请递交到审问部。”这些事你我都知道。你我都在场。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何不直说?也许有些人就是喜欢自说自话。
“他们告诉我你瘸了,是个废人,康复不了更不值得信任。但我倒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每年剑斗大赛都会有新的傻瓜胜出,每场战争也催生出更多貌似前途无量的士兵,但你能撑过那两年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于是我派你去北方,管理我们的一座矿藏。你觉得安格兰怎样?”
一个充斥着暴力和腐败的阴沟。一个以自由的名义奴役罪犯和无辜者的人间地狱。一个用来流放我们厌恶或不敢面对的人,让他们在饥饿、病疫和劳役折磨下惨死的深坑。“很冷。”格洛塔回答。
“跟你一样。你在安格兰没交什么朋友,审问部中有一两个,在流放犯中一个都没有。”他从文件中抽出一封破旧的信,锐利地瞟了一眼,“高尔主审官报告说你是一条冷血的鱼,浑身找不出一滴热血。他认为你毫无用处,于他的工作毫无裨益。”高尔。那个蠢货。那个屠夫。我宁愿血被抽干,也不想和他为伍。
“但三年后,矿产量却显著上升,事实上翻了倍。所以我把你调回阿杜瓦,在卡莱尼主审官手下工作。我以为你跟着他能学会遵守纪律,但似乎我错了。你仍一意孤行。”审问长皱眉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我觉得卡莱尼有点怕你,审问部的人都怕你。他们讨厌你的自负,讨厌你的手段,讨厌你……对工作的独特理解。”
“您怎么想,审问长阁下?”
“要我说实话吗?我同样不怎么喜欢你的手段,而且我觉得你的自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但我喜欢结果。我非常喜欢你的结果。”他“哗啦啦”合上文件,一只手压在上面,隔着桌子朝格洛塔探身。正如我要犯人招供时。“我有项任务给你。一项能充分展现你的才能,而非跟在走私贩屁股后小打小闹的任务。一项也许能让审问部的人对你刮目相看的任务。”审问长停顿良久,“我要你抓捕塞普·唐·托伊费尔。”
格洛塔皱皱眉。托伊费尔?“您说的可是王家铸币厂总管,审问长阁下?”
“正是。”
王家铸币厂总管。来自世家门第的显赫人物。一条我的小鱼缸盛不下的大鱼,这条鱼有无数位高权重的朋友。逮捕这样的人有危险,可能是生命危险。“我可以问理由吗?”
“不问为好。我来操心理由,你只需集中精力拿到供状。”
“是何供状,审问长阁下?”
“哎,腐败和叛国的供状啊!看来我们的总管朋友交友不慎,沦入了受贿的误区,与布商公会合谋欺骗陛下。如此说来,若有哪位布商公会高级会员站出来指证他,将会非常管用。”
果然不是巧合。就在说话当口,我的审问室里正好有一位布商公会高级会员。格洛塔耸耸肩:“人一旦松口,蹦出的名字就停不住。”
“很好。”审问长挥手,“下去吧,审问官。明日此时我来拿托伊费尔的供状,在此之前准备好。”
格洛塔费力地走回走廊,缓缓呼出一口气。
吸气,吐气,镇静。他本没打算活着走出那间屋。现在却进入了权力圈,为审问长执行私人任务,要从联合王国最得力的官员之一那里拷问出叛国供状。我进入了最高层,但能待多久呢?为什么选我?是因为我能带来结果?还是因为没人在乎我?
***
“我为今天所有的干扰抱歉,真的很抱歉,来来去去,弄得像个妓院。”鲁斯扭动肿胀的破嘴唇,惨兮兮一笑。亏你还笑得出,当真是个惊喜。不过事情该了结了。“开门见山吧,鲁斯,不会有人来帮你。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永远都不会。你会招的,唯一选择是什么时候招,再受多少苦。拖延毫无意义,只能增加痛苦,我们会让你吃不消。”
鲁斯血肉模糊的脸看不出表情,但肩膀垮了下去。他用颤抖的手,把笔蘸进墨水,在供状底部有点歪斜地签名。我又赢了。腿上的痛苦因此减轻了吗?牙齿长回来了吗?我毁掉眼前这个曾唤作朋友的人,有啥好处?为什么要干这个?鹅毛笔尖在纸上的刮擦是唯一的回答。
“很好,”格洛塔道,弗罗斯特刑讯官又递来一份文件,“这是你的同伙名单。”他懒洋洋扫过那些名字:几名布商公会低级会员、三名船长、一名城市守卫队军官、两名海关下等官吏。乏味的菜谱。看看怎么加点料。格洛塔把名单转过来,隔着桌子推回去。“添上塞普·唐·托伊费尔。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