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9/13页)

“但是你亲眼见过那些传奇。”

“我早就过时了。还有谁他妈的会在乎我!”

影子轻声说:“你是神。”

星期三眼光锐利地盯着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接下来,他只是瘫在椅子里,低下头研究菜单。“那又怎样?”

“做个神很酷的。”影子说。

“真的吗?”星期三又问。这一次是影子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在距离湖畔镇二十五英里的一个加油站里,影子在洗手间的墙壁上看到了家庭自制的复印传单,上面是艾丽森・麦克加文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行手写字:“你见过我吗?”照片与学校年鉴上的是同一张。前排牙齿上戴着蓝色橡胶牙套、长大后想从事动物保护工作的女孩,在照片上自信地笑着:“你见过我吗?”

影子买了一条士力架、一瓶水,还有一份《湖畔报》。封面文章是湖畔镇记者玛格丽特・奥尔森写的,还配图一张照片:冰封湖面上一座户外厕所似的冰上垂钓小屋旁站着一个男孩和一个成人,他们举起一条巨大的鱼,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标题写着:父子俩打破本地北美梭鱼捕获纪录,详见内文。

轮到星期三开车时,他说:“给我读几条你在报纸上找到的有趣消息。”

影子仔细看着报纸,慢慢翻了一遍,可惜找不到任何有意思的新闻。

星期三让他在公寓门前的车道上下车。一只烟灰色的猫站在车道上盯着他,他想抚摸它时,它却飞快地溜掉了。

影子在公寓门前的木头平台上停下来,极目眺望整个湖面,湖面上到处都是绿色和棕色的冰上垂钓小屋。有些小屋外面还停着车子。最靠近桥的冰面上是那辆老旧的绿色破冰车,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一模一样。“三月二十三日。”影子鼓励自己,“早晨九点十五分左右。加油。”

“你是没有机会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四月三日,下午六点。那天冰面上的温度会达到最高。”影子忍不住笑起来。玛格丽特・奥尔森穿着一件滑雪服,站在平台的另一端,在喂鸟器里装满白色的板油颗粒。

“我看了你在《湖畔报》上的文章,破纪录的梭鱼那篇。”

“很激动人心,是吗?”

“哦,也许应该说,很有教育意义。”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她说,“你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吧?”

“我叔叔有事要我帮忙。”影子说,“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把喂鸟剩下的板油颗粒放回到盒子里,开始用塑料牛奶罐往一个小口袋里倒蓟仁。附近的冷杉树上,几只披着橄榄色冬装的金翅雀急不可耐地扑腾着。

“我没在报纸上看到艾丽森・麦克加文的消息。”

“没有什么可供报道的新消息。她依然下落不明。传言说有人看见她在底特律,不过很快就证明是一条假消息。”

“可怜的孩子。”

玛格丽特・奥尔森将鸟食罐子上的盖子拧紧。“我希望她死了。”她一副就事论事的表情。

影子感到震惊。“为什么?”

“因为其他可能性比死亡更可怕。”

金翅雀狂躁地在冷杉树枝上跳来跳去,不耐烦地想让人赶快离开。一只毛茸茸的啄木鸟也加入了它们。

你心里想的不是艾丽森,影子心想,你想的是你自己的儿子,你想的是桑迪。

他记得以前什么时候听到有人说“我想念桑迪”。那人到底是谁?

“很高兴和你聊天。”他说。

“是的。”她说,“我也一样。”

二月份每天都是阴沉沉的,白昼短暂,转眼就过去了。有几天下雪,更多的日子没下雪。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最暖和的那几天,气温回升到零度以上。影子一直待在他的公寓里,直到觉得房间仿佛牢房一样。于是,在星期三不需要他的日子里,他开始外出散步。

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散步,有时甚至徒步走到镇子外面。他独自一人走着,一直走到位于镇子西北部的国家森林,或者南边的玉米地和奶牛牧场。他走过木材场,沿着旧日的火车轨道步行,再转到公路上走回来。有几次他甚至沿着冰封的湖面,从北岸一直走到南岸。有时候,他可以看到当地的居民、冬季游客和慢跑者,他冲他们挥手打招呼。大多数时候,他在途中看不到任何人,看到的只有乌鸦和雀鸟。偶尔有几次,他看见鹰正在享用公路上被车子撞死的负鼠或者浣熊。在一次格外难忘的偶遇中,他亲眼见到一只鹰从白松河中抓起一条银色的鱼,河流中央的河水在冬日里依然奔腾流淌。那条鱼在鹰爪子中疯狂扭动着身体,在中午的阳光下折射出闪闪光芒。影子想象那条鱼获得了自由,从天空中落下,游回河水中。他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