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罪中罪(第7/12页)
小亚瑟手里的盾牌掉了:“对,女主人,我知道我到家了。我身为一个警察,刚才实在不该说那些话。警察应该说的是法官呀,陪审团呀,监狱呀,审判呀,个人不应玩弄法律呀,这一类的话。所以,看来这块警徽我还是不要的好。真的,你说得没错,我到家了,而且我应该留下来,从此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当然了,我希望大家的卫生标准能提高一些,那样就更好了。”
他的话赢来了菲戈人的一片掌声,蒂凡尼不太清楚大部分噼啪菲戈人是不是真正明白“卫生”这个词的意思,还是说他们鼓掌只是为了“遵纪守法”。
“我向你们保证,”蒂凡尼说,“再不会有人去碰你们的土丘了。我肯定会管好这件事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哦,好啊,”小亚瑟说着,眼里涌出了泪水,“你能这么说,当然是很好的,女主人,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怎么办呢?比如你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忙,要到处嗖嗖地飞来飞去,那时候可怎么办?”
所有的视线都投向了蒂凡尼,就连那些山羊的也不例外。蒂凡尼其实早就不做这种事了,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可她还是把小亚瑟提了起来,举到眼前。“我是丘陵地的巫婆,”她说,“我对你和其他所有噼啪菲戈人发誓,你们的家园永远都不会再受到铁器的威胁了。就算我不在的时候,我也能监督菲戈之丘这边的动态。这样一来,不论是谁,只要他还想活命,就不会来动你们的土丘。如果我言而无信,辜负了你们,就让钉子做成的扫帚拖着我飞过七重地狱吧。”
严格来讲,蒂凡尼心里想,她这番诅咒发誓实在是假大空,可是噼啪菲戈人认为,誓言如果没有涉及大量雷鸣电闪,没有夸大其词,没有鲜血淋淋,就不算是誓言。不错,用鲜血浸染过的誓言,确实会更显得像那么一回事。不过我是说到做到的,我一定会保证菲戈之丘再不受侵犯,她想,罗兰现在没有理由再拒绝我了。而且我还有个秘密武器呢——我已经得到了一位年轻女士的信任和友谊,而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有她帮忙说情,他还好意思说“不”吗?
小亚瑟这下心里有了底,他欣慰地说:“你讲得很好,女主人。嗯,好了,我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再代表我的族亲们跟你打听打听婚礼的事呢?我们对这方面了解得很少,都很感兴趣呢。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现在如果跳出一个鬼怪来吓唬人,肯定挺可怕的,不过,被一群噼啪菲戈人围着追问人类婚姻生活的点点滴滴,给人的感觉好像更糟。蒂凡尼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声“不行”,用的是钢铁一样冷硬的声音,然后非常小心地把小亚瑟放回到了地面上。接着,她又补充说:“你们不该听这些的。”
“为什么?”傻伍莱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该听!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记住这和你们没关系就行了。好了,先生们,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现在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了。”
当然了,这群噼啪菲戈人当中有一些还会继续跟踪她,她想,他们向来都是这样。她回到了大厅里,凑到炉火近旁坐了下来。就算是在仲夏时节,这间大厅里也还是温度很低。石头墙上挂着壁毯,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一点石头的寒意。壁毯上都是常见的花样:身穿铠甲的一群人冲着身穿铠甲的另一群人挥动着宝剑、长弓和战斧。由于战事太嘈杂、太纷扰,他们大概每过几分钟就得停下来——这样的话,织毯子的淑女们才能赶上他们的进度。位置最靠近炉火的那个骑士是蒂凡尼最熟悉的。这一带所有的孩子都对这壁毯不陌生——每当有长者在一旁讲解的时候,孩子们就可以看壁毯、学历史了。不过总的来说,蒂凡尼小的时候还是更喜欢自己给毯子上那些骑士编故事,比如那边那个,他正在拼命奔跑,想追上自己的马;还有那个,他被马儿甩了出去,他的头盔上正好有个尖儿,结果他就大头朝下扎在了地上。就算是小孩子看到了,也知道这样待在战场上很不好。他们就像一群老朋友,永久地凝固在这一场战争中,而这战争的名字是什么,人们都已经不记得了。
然后……忽然间,壁毯上多了一个身影,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一个身影,他穿过战场,向蒂凡尼跑来。她呆呆地盯着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瞌睡。可是,她的头脑还有一小部分在运转,它告诉她一定不能睡,一定要做点什么。这样想着,她的手抓住了火堆外缘的一根木柴,她举起它,对准了壁毯。
壁毯年头太久,布料都朽了。它会像干草一样易燃的。
那个身影不跑了,谨慎地走了起来。她还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也不想看清。毯子上的骑士们都是用很朴拙的手法织成的,毫无透视感,就像小小孩的简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