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罪中罪(第10/12页)
蒂凡尼又看了看他,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你能保守秘密吗?”
普莱斯顿点点头:“当然了!我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中士爱写诗这个秘密的。我当然可以保守秘密。”
“普莱斯顿,可是你刚刚对我说了!”
普莱斯顿咧嘴一笑:“啊,可你是女巫呀,你不算一般意义上的‘别人’。我外婆告诉我,把秘密告诉女巫,就像对着墙诉说秘密一样保险。”
“唉,好吧。”蒂凡尼说着,又把话头掐住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他写诗的?”
“想不知道才难呢,”普莱斯顿说,“他在警卫室的记事簿上写诗,可能都是在他值夜班时候写的吧。他很小心,总是把写了诗的纸页撕掉,而且撕得非常干净,你都不会察觉到记事簿少了几页。可是他写的时候,下笔太用力,结果在下面一页留下了印迹,别人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哦,那除了你以外,别的人肯定也注意到了吧?”蒂凡尼问。
普莱斯顿摇了摇头,他戴在头上的超大头盔跟着微微一转:“没有,小姐,你知道那些家伙——他们觉得阅读都是女孩子做的事。而且,如果我去得早,我也会把底下那页撕掉,免得他们嘲笑他。我必须承认,作为一个全靠自学的人,他算是个不错的游吟诗人了——他能想出很好的隐喻。他的诗全是写给一个叫作‘米莉’的人的。”
“那应该是他老婆,”蒂凡尼说,“你肯定在村子里见过她吧——她脸上的雀斑比谁都多。她对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普莱斯顿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他最近的一首诗为什么会叫作《谁会眷恋没有星星的夜空?》了。”
“单看表面,你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写诗吧?”
普莱斯顿思考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蒂凡尼,”他说,“但是你的脸色不太好。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你的脸色其实非常不好。要是你能变成别人来看看现在的你,你也会说你的状态非常差的。你看上去就好像根本没合过眼一样。”
“我昨天晚上至少睡了一个小时呢。前一天我还打了个盹!”蒂凡尼说。
“真的吗?”普莱斯顿说,毫不妥协,“除了今天的早饭之外,你上一次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
蒂凡尼现在仍然觉得轻飘飘的:“我想,我可能是昨天凑合吃过一顿吧……”
“是吗?”普莱斯顿问,“凑合吃一顿,打了个盹?好像没人能这么活命吧?这样下去人会死的!”
他说得对。她知道他说得对,可是这只是让事情更糟糕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正被一个可怕的敌人追踪,凡是被他俘获的人,都会完全沦为他的傀儡。我必须和他较量!”
普莱斯顿很感兴趣地四处看了看:“他也能俘获我吗?”
想要毒药的人,自然会得到毒药,蒂凡尼想,普劳斯特太太,谢谢你教给我这么有用的一句话。“不,我觉得不会的。你必须是‘对’的那种人——哦,应该说是错的那种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要的是性格中有邪恶因素的人。”
普莱斯顿头一次显得有点忧惧了:“我也干过一些坏事的,不瞒你说。”
尽管突然间觉得很疲惫,蒂凡尼还是微微一笑:“你做过的最坏的事是什么?”
“我有一次逛集市,从一个小摊位上偷了一包彩色铅笔。”他昂然地看着她,好像等着她尖叫着发出声讨,或是蔑视地对他指指点点。
她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摇了摇头,问:“你那时候多大?”
“六岁。”
“普莱斯顿,我觉得我那个敌人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侵入你的头脑。不说别的,在我看来,你的头脑太错综复杂,里面塞的东西太多了。”
“好吧,蒂凡尼小姐,不过你真的需要休息了,好好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吧。什么样的女巫能照顾其他人呢,如果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我记得有一句拉丁语‘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ies’,翻译过来就是‘谁来守护那守护者?’。”普莱斯顿滔滔不绝地说着,“放到我们这里,就是‘谁来照看女巫?’,也就是‘谁来关照那关照别人的人?’。此时此刻,这个人看起来只能是我。”
蒂凡尼彻底投降了。
城市中的浓雾像厚厚的帘幕,普劳斯特太太穿过这浓雾,匆匆走向阴森森、黑沉沉的丹迪监狱。她所到之处,连雾气都驯顺地向两边退避,等她走过之后,它们才再次合拢。
监狱长正在大门口等着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麻烦你了,太太。但是我们觉得,有件事最好先让你了解一下,然后再正式开始调查处理。我知道女巫们现在有点不受人欢迎,不过我们一直都是把你当家人看待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你父亲。他太能干了!用七点二五秒就可以吊死一个犯人!绝对的无可匹敌。再也见不到像他那样的刽子手了。”监狱长说,他变得严肃起来,“言归正传吧,太太,你待会儿要看到的那一幕,是我希望自己永远都别再看到的。它真的让人心里很乱。我想,到了这种时候,就非找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