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夷川早云搞的鬼(第6/17页)

“可是妈,你最近不是很少去看戏吗?”

“现在可不是看戏的时候,我打算等过年后再去。”

这时幺弟出现在参道入口,跑了过来。

母亲长长吁了一口气。

大哥这阵子早出晚归,也让母亲担心不已。也许是感应到十二月二十六日是人生关键的一天,大哥秉持着绝不放弃的精神东奔西走,做足准备工作。母亲担心他的身体,便带着我和幺弟到商店街的杂货店采购了一大堆提神饮料,逼着大哥喝下去。

“妈,喝这么多会流鼻血的。”大哥哀号讨饶,“我喝不下了!”

“流鼻血正好。”母亲在他面前摆满了提神饮料,强词夺理地说,“毕竟现在是关键时刻啊!”

冬至那天,一早便下起蒙蒙细雨,将京都街头染成灰蒙一片,让人屁股发冷。

尽管狸猫长着密毛,还是拿冬雨没辙。大哥和幺弟一早便出门去了,但我可没那么勤劳,这种天气还在路上走弄湿屁股,实在愚蠢之至,窝在雨淋不到的树下打发时间,方是明智之举。

我钻进枯叶里,吃着大福,全心保护自己的屁股不被淋湿,这时母亲突然叫我。

“刚才矢一郎打了通电话给我,要你去一趟红玉老师的住处。”

我将身体深深埋进枯叶中。“我很忙,走不开。”

“你只是在替屁股保暖不是吗?”

“妈,屁股发冷是百病根源啊。得好好保暖才行!”

“听说红玉老师不愿出席伪右卫门的决选会议,又在闹别扭了,让众人伤透脑筋。”

“说要请老师出席的是八坂先生,我还以为他早安排好了。”

“才不是呢,那是临时决定的事。大家都很头疼,跑来拜托我,认为老师或许肯听你的话。”

“他们就是这样,有需要时才给我戴高帽!我和老师的关系又没那么好。”

“我说了会马上叫你去,你就去吧,快点!”

母亲吹走枯叶,把我踢出树下。狮子会将孩子推入深谷,狸猫则会将自己的孩子从温暖的枯叶床铺中踢向冬日的寒雨。生为畜生道,真叫人无可奈何。要是我继续发牢骚,母亲一定会扬脚踢我屁股。

“我知道了,我去总行了吧。”

“真受不了你。你大哥伤透脑筋,你却在这里悠哉地暖屁股。”母亲气冲冲地说,“顺便到出町商店街买提神饮料回来,要给矢一郎喝的。”

我向舒服的床铺告别,从纠之森走向出町商店街。

我走上葵桥,望向北方,远山覆满仿佛棉花拉成的白云,灰色河水在桥下滚滚而流。我小心地握好伞,尽可能不让屁股淋湿。

信步走出雨声淅沥的出町商店街,我转进巷弄。公寓前,一群族人从老师房里一路排到外头的楼梯,挤得水泄不通。这群狸猫虽然都经过变身,但一次跑来这么多,老师一定很不开心,原本谈得拢的事这下也谈不拢了。我朗声唤道:“大家好,我是矢三郎,抱歉来迟了。”族人间一阵哗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噢,是矢三郎来了。”

我拨开众人,爬上阶梯,走进老师狭小的房间。

红玉老师穿着泛黄的内衣背对我,盘腿坐在四叠半大的房间内,瞪着挂轴拔鼻毛。房间摆满了狸猫们献上的红玉波特酒,以酒瓶为分界,从厨房到玄关挤满了狸猫大人物,个个低头叩拜。

“啊,失敬。”

“别踩、别踩,矢三郎。”

我不小心踩到的人,原来是我大哥。

“大哥,情况怎么样了?”

“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刚才又补上了一些礼品,已经无计可施了。老师该不会是想把我们榨干吧?”

这时红玉老师开口道:“我听到喽,矢一郎。”大哥大吃一惊,又拜倒在地,其他狸猫则不约而同地退向玄关。我压低身子前进,端正地跪坐在门槛前。

“老师,下鸭矢三郎拜见。”

“你来干什么?我又没叫你来。”

“您就别闹别扭了,就当作参加尾牙宴,去露个脸如何?”

“少啰唆。难得的好酒要是掺进了狸毛,我可是会没命的。”

“其实您很开心吧。”

“什么!”

红玉老师一脸通红地转过头,原本挤满厨房的狸猫纷纷像退潮般逃逸无踪,只留下我一人。就连大哥也夹着尾巴逃走,真是没用。不过老师八成是想起先前想在房里刮天狗风,结果只是白白浪费卫生纸的难堪往事,所以他只是瞪着我,并未发飙。我也没有刻意变身成牛,白费力气。

老师暗哼一声,又转头面向挂轴。

房里悄静无声,除了滴答雨声什么也听不见。我默默望着老师微驼的后背,泛黄的内衣下透着凹凸的脊骨。

不久,老师点了根烟,吐出浓烟,抱起一旁的不倒翁,语气平静地说:

“矢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