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极渊(第7/11页)

离开心济寺时,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恐惧、紧张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身体,包括警觉性最强的齐君元。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离他们很近的人,一个就躲在他们所在斋厨门口井中的蓝衣人。这人用一套各种大小六角铁环组合成的器具将自己吊在井壁中,将斋厨中几个人的对话大概听清。

不过很奇怪的是看门的穷唐不知为何也未曾发现这个人。或许这蓝衣人早就料到齐君元他们会到心济寺来,料到他们会进斋厨商议发生的事情,所以提前在井中等候。也或者他有驯服穷唐的办法。

李弘冀这一天到了秦淮雅筑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无极渊”,而是先来到竹月堂见李景遂。因为他已经对自己手下的军刑官完全失去信心了,要想事情能够按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并获得成功,他就必须去找李景遂。而且他此去并非求李景遂,而是要逼他出场。

从开始对裴盛实施严刑逼供,李景遂便一直没有在刑审现场露过面。每天只是让手下安排好点心茶水,然后静心在竹月堂中等着,等李弘冀、韩熙载、冯延巳这三个人带着失望和焦急过来。

李景遂不是一个治国的良才,但他在刑案上确确实实是很有一套的高手,这在《六朝拾遗》《江宁府绣版人物事》中都有提到。所以他预知就算采用重刑审讯,对于一个不被荣华富贵所诱惑的对象,没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这成功还要建立在合适的刑法和器具上,建立在肉体、心理等多方面的综合打击上。

自从那天被李弘冀和韩熙载、冯延巳这三人以言语逼迫得没有回旋余地后,李景遂决意撂挑子。第二天李景遂便将裴盛连同“无极渊”一起交给了李弘冀,而且交得非常彻底,没有留一个自己的人,就连平时负责打扫“无极渊”的杂役都撤了出来。对此做法李弘冀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自己手下有一帮军营中施刑的军刑官。在他认为,这些军刑官的手段已经足够应付这场审讯。平时军营中那些颇有骨气的硬汉、莽夫都承受不住这帮军刑官两三番折腾,抓到些探听军情的奸细、探子也没有一个不被撬开口说出真实来历和企图的。

为了证明自己方法的正确和手段的高超,刑审的第一天李弘冀便让手下军刑官们拿出了狠招儿。

军刑官们用“四分扯马扣”将裴盛吊起,这种吊扣可以将人体完全展开,把所有最为敏感、软弱的身体部位都尽量暴露出来。比如说腋下、软肋、腿根等,都是与外界接触最少、极为敏感软弱的部位。正因为敏感,所以疼痛对它们造成的刺激感觉会更加强烈。正因为软弱,所以在外力和器物的击打下更容易产生难以忍受的痛苦。刑审之道是要受刑者在尽量小的伤害下被摧毁意志,特别是不能出现危及生命的伤害,那反而会让受刑者故意对抗以求解脱。

被“四分扯马扣”吊起的裴盛第一天遭受到“逆鳞蟒鞭”和“麻花扁棍”两道刑法。那些军刑官很有经验,每一鞭、每一棍都准确地打在裴盛最敏感软弱的身体部位,但他们又并非一下就将他打得皮开肉绽的。因为那样短时间中就会因为伤害而麻木,反而淡化了疼痛感。他们的用力很是恰到好处,而且力道始终不变。在这样的击打下身体只是不断地留下血痕,连表皮都不会破,但其实表皮下面的血肉组织此时已经开始破损、肿胀。看似力道不大且始终如一,产生的疼痛感却是越来越强烈呈递增状态的。试想从击打皮肉到击打肿胀的皮肉,再到击打肿胀得越来越厉害的皮肉,那痛苦肯定是不断递增的。

一天下来,裴盛高声惨叫不绝于耳。但叫归叫,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反倒是累得那几个军刑官一身臭汗。

出现这种结果李弘冀和韩熙载、冯延巳都不感到意外,如果说这个刺客一天中就被棍棒和皮鞭打得招供出些什么来,他们反而会觉得不可信。因为这不是个一般的刺客,否则不会被派去执行那么重要的刺活儿。而且这一天的皮鞭、棍棒与李景遂二十几天的荣华富贵的刺激度相比差得太远,要是这个刺客的意志连这都抵受不下的话,那他早就应该被李景遂拿下了。所以一切才刚刚开始,虽说是用重刑来得快,那怎么也是需要几天过程的。

第二天继续,仍是用的这三招,打的还是那些部位,不过疼痛的程度和第一天又有不同。过了一夜,看似给裴盛缓了口气,其实是让打伤的部位在一夜之中尽量发作。所以第二天早上肿胀部位已经油亮发光,所有血痕已经发紫发黑,稍稍碰一碰便会疼痛入骨,更不要说继续以“逆鳞蟒鞭”和“麻花扁棍”击打了。

但是第二天裴盛仍然在大呼小叫中坚持到晚上。这一次李弘冀知道不能再等一夜了,第一夜发作的伤势基本已经是将这两种刑法的疼痛感推到了极致。如果第二天没能让裴盛屈服,那么再过一夜也就只能这样,甚至会让他开始使用这种疼痛。所以李弘冀让几个军刑官连夜继续,轮流出手,势必要将“逆鳞蟒鞭”和“麻花扁棍”的效果完全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