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决裂(第6/10页)
“又下雨了,烈儿他最不耐烦这长脚雨天。”司徒峙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丝,自言自语道。
凌郁抽了个冷子,飞快地瞟义父一眼。他眼中并无任何试探狐疑,只有一片模糊的水光。他从来不说,可她知道,他徒劳的寻找从未中断,他牵肠挂肚的心亦未曾有片刻安宁。有小针扎她的手心,她恨不能与司徒烈交换个位置,消失的那个人是她,贴在义父胸口下的那个名字是她。她恨不能。
“郁儿,你说家里是不是太冷清了?”
凌郁一怔,烛光下她头一次发现,司徒峙宽阔的额头已然叠起重重疲惫。叱诧风云的义父,注定要寂寞终老。
“是太冷清了。”她轻轻叹息,心上掠过一丝凄凉的甜蜜。义父,到最后总还是郁儿陪在你身边。
“就快热闹了,家里就快有喜事。”司徒峙话音里微微扬起兴奋的振颤:“司徒家族很快就会成为全天下的霸主。”
“什么喜事?”
“清儿就要搬回来住了。”司徒峙掉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说。
“小清……她肯吗?”凌郁狐疑地挑起眉梢。
“我给她选了一个好夫婿,她自然肯回来。”
“好夫婿……是谁?”一股莫名的忐忑从凌郁心底升起。
“你决猜不到,”司徒峙压低声音:“便是你手下的——徐晖!”
有什么东西在凌郁耳膜里轰然破裂。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望着司徒峙。手一滑,端着的那只青瓷茶碗斜摔下去,在脚边跌得粉碎。
“你怎么啦?”司徒峙目光锐利,窥见凌郁瞳孔中燃烧着痛苦的火焰,心头不禁也掠过一丝不安。
凌郁旋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想把这火焰强行压下去。然而汹涌的浪头接踵袭来,苦咸的海水往她口鼻中猛灌,火焰在水上烧开来,把她整个围拢。她受不住,猛地站起身,激烈地说:“为什么是他?他怎么能娶小清?”
司徒峙眼中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徐晖是出身卑微,配不上清儿。但你不要小瞧了这小子。他可是个宝,这个宝要牢牢拴在我身边,一步都别想离开!”
凌郁整个人因钻心的疼痛而不住战栗,已无法体察司徒峙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她喃喃自语道:“不行,他不能娶她!他绝不能够娶她!”
“有何不能?阿晖已经正式提出求婚,我也答允了。”司徒峙字字寒冰,刺穿凌郁胸膛。
凌郁不相信徐晖会向司徒峙求亲。小清,她脑子里轰一声响,笃定是小清暗地里向父亲求得了心上人。她和小清之间这场较量,终于到了两军对垒、一决生死的最后关头。对方已经使出撒手锏,把她逼到悬崖绝壁上。凌郁咬紧牙根,扑通双膝跪倒,坚决地说:“义父,你不能让阿晖娶小清!”
“为何不能?”
凌郁横下一条心,仰头望向司徒峙:“因为,因为小清是孩儿的意中人!”
司徒峙迷惑地看着凌郁,心且沉且浮:“我以为,你和清儿便如亲兄妹一般。”
凌郁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呼啦呼啦地烧着,火苗自心房喷出,冲过血管和骨骼,从内脏一直烧到皮肉,烧化了一身冰做的铠甲。她跟司徒清争夺的不仅是恋人,更还有父亲。她不顾一切要赢回这场仗。凌郁目光散乱,疯狂地盯着司徒峙,在心底里大声呼喊,义父,求你像待亲生孩儿一样地爱我吧!就这一次!求你爱我吧!
司徒峙沉默的凝视把凌郁的渴望和恐惧推到了悬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她什么都不顾了,猛地抱住司徒峙双腿,大声说:“义父,我只喜欢他一个人。求你把他给我吧!就把他给我吧!求你了义父!”
司徒峙从未见过凌郁如此放纵地泄露内心感情,这烈火般的告白与哀求直令人畏惧。他眼中闪过一刹那的疼惜与犹豫,但终于锁住了眉头:“婚礼年后就会举行,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凌郁的手缓缓松开了。
司徒峙的话如同一片冷雨,浇灭了凌郁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她忽然明白自己所求的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她向面前这个男人只求过两件事,一件是她的冤仇,一件是她的爱情,都被他断然拒绝了。她跪在他面前,忽然觉得冷,冷到骨子里。
凌郁脸上又回复了平日冷漠的神情,甚至比从前还更冷漠,仿佛罩了一层寒霜。司徒峙如何不知失去所爱之摧人肝肠,那创痛经年累月也未能消减。他心下不忍,扶凌郁起身道:“似我们这等世家子弟,此身为的是天下大事,如何得事事随心。郁儿,日后义父定给你择一门最好的亲事,为你筹备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人都羡慕,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