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旷(第10/13页)

徐晖的遭遇如同天方夜谭,凌郁和慕容旷震惊得半晌无语。凌郁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看来我和大哥下去找你时,韦太后刚好是从密道跑出来追那伙蒙面人去了。”

“说不定,韦太后把我们也当作是那伙蒙面人的同党呢!”慕容旷挥了挥手上的面罩,三人不禁都笑了。

“说起来,用水浸泡显出隐形墨迹的方法也不算稀奇,韦太后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凌郁不解地问。

“韦太后那么精明,八成早已试过这法子。只是这幅画卷所用的隐形笔墨颇不寻常,浸水许久才会显现。我是给点了穴道没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画卷在水坑里浸透了才碰巧知道,韦太后却哪会想到。她那般爱惜这画卷,就算试着浸水,一见没有变化,自然马上拿起烘干。”

“原来如此!徐兄,那卷画帛能不能让我瞧瞧?”慕容旷对徐晖说。

徐晖心里“咯瞪”一下,不自主捂住了胸口。人皆有自私之心,徐晖也不例外。画帛是意外偶得,但既然已入他怀,就不愿为旁人夺去。他看了慕容旷一眼,见他神色恬淡,目光温和,并不像有丝毫觊觎之念,稍微放宽心来,这才掏出那卷画帛展开。

这幅画焐在徐晖怀中已经干了。借着月光,凌郁和慕容旷看到绢帛上行云流水,画的正是洛水畔曹植遇洛神的故事。虽是临摹前人之作,作者用笔功力却十分深厚,仍然算得上是值得收藏的珍品。

徐晖把画放进荷花荡里浸湿,初时并无异样,过良久画墨始渐渐淡去,凸显出一行行娟秀的文字。他们将画卷平铺在岸上,凌郁掏出火石打燃照明,只见画卷右首的“洛神赋图”字样渐模糊不可辨,在此之上映出“洛神手卷”四个大字,接着便是一段小楷行文。三人读下去,凌郁和慕容旷二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这段文字追述了武功秘籍的来龙去脉。上面说,《洛神手卷》是两位造诣高超的武学大师所同创,分为《飘雪劲影》和《拂月玉姿》上下两卷。这对高人去世后,手卷几经辗转,被一位宫廷画师得到。可是后来手卷离奇遗失,画师希望这部著作能够流传后世,又恐引来太多垂涎,便使用一种特殊技艺,先凭记忆把著作追录下来,又在上面临摹了东晋顾恺之的名画《洛神赋图》做掩护。在一般人看来,这幅画卷仅是一幅临摹之作,但若将画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底层文字便会逐渐显现出来。

“原来这《洛神手卷》就是‘飘雪劲影’跟‘拂月玉姿’的合称。”凌郁恍然说道:“阿晖,大哥本就会使‘飘雪劲影’。让他瞧瞧这上面写的到底对不对。”

序言之后便是上卷《飘雪劲影》的专述记载。慕容旷浏览一遍,惊叹道:“果真是《飘雪劲影》!记录得虽然比较简约,但非常清楚,要点几乎毫无出入。”

“咦!”忽然凌郁指着画帛的末尾叫道:“这儿被人撕开了!”

徐晖和慕容旷凑过去一瞧,画卷左端边上翻出丝丝毛茬儿,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扯开的。《飘雪劲影》的记载之后,《拂月玉姿》只有几行入门讲解便戛然而止。

“当时韦太后把画帛塞进我怀里的时候,急惶惶气冲冲地,画卷也不是平整地卷好,而是胡乱揉成一团,可能是之前跟蒙面人打斗时,给他们撕去了一半。”徐晖懊丧地说。

慕容旷却说:“徐兄你不必遗憾,《洛神手卷》被抢去了一半也好。”

“这话怎么讲?”徐晖疑惑地瞅着他。

“你们知道《洛神手卷》上下卷名字的来历吗?”慕容旷见徐晖和凌郁都摇头,便接下去说:“这套武功是由曹植的名篇《洛神赋》引发而来,武功秘籍的名字自然也是从赋中化出来的。上卷《飘雪劲影》,取自‘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句;下卷《拂月玉姿》,则取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凌郁轻轻诵读出《洛神赋》中的句子。徐晖虽不通文墨,但从凌郁语调的阴阳顿挫之中,从她站在月光下微扬起脸的剪影风姿里,仍然感觉到了文字之美。

慕容旷悠悠地说:“曹子建真是天才,几笔把洛神的风姿描绘得栩栩如生。他说她形态翩然,就像受惊后展翅飞起的鸿雁;她容止柔婉,就像在云际嬉戏的飞龙。她如秋天傲然怒放的菊花,又像春天繁茂生长的青松。最点睛之笔是,他说她的行为举止若有若无,就像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而她的形象飘忽不定,犹如流转的山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