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5/26页)

卢闰英笑道:“十郎,搬书篓子我自己承认浅薄,但这件事我要抬杠了,孔夫子所说的巧言是不实的言语,你说的巧言则是修词的美化,根本是两回事。”

李益笑了道:“好!我现在举个例子,某人有母,缱绵病榻多年,终于呜呼哀哉了,有三个人前往致唁。劝孝子节哀,一个说死者已矣。当节哀珍重,免贻泉下之忧!一个说老太太死了,免得再受罪,应该高兴才对,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再有一个说老夫人本是上天的仙佛,下凡应劫的,现已达成功果,成佛升仙正果了,生者何悲?这三种话是三种说法,第一种平平而已,第二种会叫人用棒子打出来,第三种却能使丧家十分感激。可是这三种说法里,第一种不着边际,第二种才是道道地地的真话,第三种谁都知道是假话,如果孔子生于今世,他会拣那一种话来说呢?再打个比方,你是丧家的话,你又喜欢听那一种话呢?”

卢闰英笑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李益道:“理如能为强词所夺,就不能算是正理,孔子挟其所说,周游列国而求售,不得志才退而立说以教仁。他的道理是好的,但就是言词不巧,所以才未被世重,他的弟子如子贡子长等人,都因为擅于言词,得闻放诸侯,孔学乃张,如果他的弟子都像颜回一样死于贫病,鬼才听他的主张。他认为刚毅木讷而近仁,更是没有道理,人人都刚毅木讷,天下就成了个木头人的世界了。”

卢闰英笑笑道:“我实在辩不过你,你说巧言好,就是巧言好吧,只是我们在里面耽得太久了,也应该穿好衣让人进来,老泡在里面总不成话吧!”

李益一笑道:“好吧,你要穿衣服就穿吧,再磨下去我又要舍不得出门,也不放你回去了。”

卢闰英含笑穿好了衣服道:“我是奉命出来找你的,而且也没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只要不回去也无所谓,不过我听爹说你跟高晖商定明天就要启程的。”

“是的!这种事最重机密,使人不注意时先走,紧随着就动手准备做起来,何况实地的情形如何我也应该去看看,了解一下再着手鸠工,才不会被人蒙了去,虽说这趟是敞开手来做,不必省钱。但是也不能肥了几个人!”

卢闰英笑道:“那是对的,因此你只有今天一天的工夫了,动身的事宜也该在事先准备一下。”

“我早就准备好了,小玉替我把行囊都打好了,说走就走,什么都不必准备。”

“小红呢,你也该让她准备一下。”

“她更简单。只要带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一骑乘马,立刻也能动身。这次去是要经常移动的,到了地方就投止驿馆,一切用具都是现成的,所以东西不宜多。对了,我忘记告诉卢安了……”

卢闰英笑道:“这个毋劳你费心,我早就替你关照好了,今天就是让他在家打点出门,是叫卢兴驾车送我来的,明天也是要他驾车送你们走。”

李益道:“为了要轻捷,我们都骑马走,不要车子。”

“你们尽管骑马走,他的车子只是为你们载运行李以及一些较为重要的东西。像铺盖、棉毛寒衣等物,这些东西是经不得雨淋,车子有篷盖,毕竟要好得多,你们第一站是皋兰,叫他送到那儿就回头。”李益一听这样安排倒也很好,遂不再反对。卢闰英笑笑又道:“回头就在这地方,我为你饯行送别,完后你也该回小玉那儿去告诉她一声。她到现在为止,恐怕还不知道你要上那儿去呢!”

李益这时才想起他还有一个家,心中多少有点歉疚。的确,霍小玉还不知道自己明日即将远行,虽已准备好他随时上路,但突然改变了行程,没有告诉她一声,终究是难以安心的。

卢闰英又道:“你告诉小玉,爹是讲究规矩的人,我若是去看她,恐怕于礼不合,不会答应的,要她来看我,她大概也不便,但是她有什么事,可以叫李升来找我,虽然大家没见过面,将来终究是一家人,没什么可客气的,我也应该照顾她。”

李益笑笑道:“闰英,你现在已经像个能干的主妇了。”

卢闰英道:“这本来就是我的职分,男主外,女主内,我不能在公务上为你分劳。至少不能再要你为家务操心吧,因此这些你都可以放心了。”

李益想到下午还有很多事待办,尤其是工程方面,自己虽然懂一点,却并不精,而长安有个方子逸的朋友,落拓不第,散居在相国寺中,为人极为豪迈洒脱,土木水利之学,尤为精擅,这次陇中的工程,半多为长城的修缮以及部份黄河的疏通,找他同行最理想,也该去邀请一下。

于是他感到时间更为急迫了,不能再耽误,连忙整衣梳栉,都是小红与雅萍两人来侍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