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6 日(第6/8页)

“像污点一样的东西是洞,”萨林说,“我们先前把影片设定在快转。”

约翰逊看着虫在冰上蠕动,扭来扭去好一会儿,好像在找某个香味的来源。它们的动作,在快转下看,有些陌生诡异。粉红色躯体两侧的刚毛好像被电到一样抖动着。

“现在你注意看。”

有一只虫突然不动了,波浪般的颤动流遍它全身。接着它消失在冰里。

约翰逊轻轻咬着牙,“天啊。它钻进去了。”

另一只虫在稍远的地方,头仿佛跟着听不见的音乐律动。突然间,它的钩吻部往前射出,露出颌来。

“它们要吃冰里的东西,”约翰逊叫了出来。他看着画面,整个人都呆了。

你有什么好吃惊的,他心想。它们和消化甲烷的细菌共生,却还有可以挖洞的颌。

一切只有一个结论。那些虫想吃冰深处的细菌。他兴奋地看着刚毛躯体钻进洞里。从快转的画面看来,它们下半身一直在抖动。一不注意,它们就消失了。只剩下冰里那些洞,那些深色的点。

没有必要紧张,他心想。其他的虫也会钻孔,甚至很喜欢挖洞。有些还会钻船底。

但是它们为什么要钻水合物呢?“虫跑哪去了?”他问。

萨林看着屏幕。“死了。”

“死了?”

“挂了,窒息而死。虫需要氧气。”

“我知道。这也是共生系统的意义。细菌被虫吃,虫搅动水流的动作能提供细菌氧气。但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虫自掘坟墓。它们在冰里挖洞,好像冰很好吃似的,钻到中间储有天然气的地方,就窒息而死。”

“像神风特攻队。”约翰逊喃喃自语。

“看来像自杀行为。”

约翰逊思索着,“或者,它们被某种东西误导了。”

“可能吧。不过,是什么呢?水合物里面没有可能引起这种行为的东西。”

“也许是里面的天然气?”

波尔曼摸摸下巴,“我们也一直思考这个可能性。即使如此,也无法解释它们为什么自杀。”

约翰逊想到虫在海底蠕动的样子,觉得愈来愈不舒服。几百万只的虫钻进冰里,会造成何种后果呢?

波尔曼似乎看穿他的心事,“虫没有办法造成冰层的不稳定,”他说,“海里面的水合物比你这里看到的厚多了。这些疯掉的虫只能抓抓冰层表面,最多是十分之一深,然后就死在里面。”

“现在怎么办呢?还要测试更多的虫吗?”

“对,我们还有一些。也许会利用机会实地勘察。我想挪威国家石油应该会乐见其成。太阳号几个星期内将前往格陵兰,我们可以提前去考察,看看你们发现多毛虫的地方。”波尔曼举起手,“不过,我不是下决定的人,得看其他人。海科和我只是突然有这个想法。”

约翰逊视线越过他们的肩膀,眼睛仍盯着水箱瞧。他心里还想着那些死掉的虫。“这主意不错,”他说。

稍后约翰逊回饭店换衣服。他联络伦德,但是她没接电话。他仿佛看见她在卡雷·斯韦德鲁普的怀里,耸耸肩,把电话挂上。

波尔曼邀请他在基尔著名的小餐厅吃晚饭。约翰逊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觉得该修修胡子,它们至少长了两毫米,其他都还好。他把头发往后梳,还算茂密。以前颜色很深,现渐渐有些灰白。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几乎有那么几分钟,他自恋地爱上自己的型男形象。他也有认不出自己的时候,尤其是一大早。到目前为止,几杯茶和一点保养就足以还他本来面目。一个女学生一直拿他和德国演员马克西米利安·谢尔④比较,约翰逊有被奉承的感觉。后来才知道谢尔已经超过七十岁,他赶快换保养霜。

他翻着行李箱,选了一件有拉链的毛衣,加上西装外套,搭配一条围巾。对他来说,穿得不算得体,但他喜欢。他的穿着很少搭配场合。他培养并享受他的邋遢风格,自鸣得意于不追求流行。另一方面来看,他不得不承认,邋遢也是一种时尚,和别人崇尚巴黎高级时尚没什么两样。他把时间用来塑造凌乱形象,和大部分的人以拥有一头整齐的头发为目标一样。

他对镜中的自己露牙傻笑,离开饭店,搭上预先叫好的出租车。

波尔曼已经到了。他们谈天说地,聊各种话题,喝酒配上可口的鲽鱼。过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到深海。吃甜点时,波尔曼顺道问:“你熟悉国家石油的计划吗?”

“只知道大概,”约翰逊回复说,“我对石油业了解不多。”

“他们打什么主意?这么远的外海不太可能盖钻油平台。”

“不是,不是钻油平台。”

波尔曼喝了口意大利浓缩咖啡,“抱歉,我不是有意打听那么多。我不清楚这些事的机密性,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