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塌陷(第5/16页)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去。裳女士自己去冲了一杯拿铁咖啡。她没有搭理菲思仪的保姆机器人阿K。

裳女士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她们母女俩大概有半年没有见面了,这些日子,裳女士每天都待在海岛科技中心值班,她需要向火星提供数据测试研究。平常,她只是到晚上的时候,向菲思仪打一个视频电话,热烈地称呼一声“baby”,然后叫菲思仪吃些水果,记得用面膜敷脸,保持睡眠,这就算是问候一番了。

她缄默的坐在沙发上,独自流泪,她为全球生物智能专家,但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说起来还是充满一些个人情绪和感伤,她和菲思仪的家,是一个纯粹的单亲家庭,虽说城堡的人都是这样,可是,裳女士仍然会想起多年前的怀孕。菲思仪的来源是这样的,她将自己的卵子植入那个男人的精液,种在自己的子宫。她在利用自己的报复心,等到收到妊娠症状的时候,她采用了人类生殖领域的基因剪切技术,痛恨地减掉了男人的影子,这带来非常强烈的副作用,这十月怀胎的过程中,她的妊娠反应非常重,与我母亲当初的怀孕一样,甚至比起来还要严重,等到菲思仪将要分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因为难产或者大出血而没命,是我母亲救了她,从此,她把我母亲视作亲如姐妹。

现在,她觉得到了和女儿开始一次谈话的时候。

“你想走。思仪。我的小阿仪。”

裳女士开始询问女儿。平常,菲思仪都叫母亲为可鄙的“人类”,她没有为之吭声,她反而镇定。

“妈妈,你怎么了?你很累?”

裳女士抹了一把脸,再次询问:

“思仪,你要认真回答你妈。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去旅游。你知道,这会是最好的结果。清白,独身,个人存在,问题关键在这……”

“妈,你又不回来,而且总是很累。”菲思仪憋红了脸,她终于小心说,“其实,你不用跟我说哲学。”

菲思仪说到这,给母亲递去一个粉红的苹果,苹果早已让阿K削好。裳女士只是看了一眼,纹丝不动。

争论不可预料的开始了。

“也是,应该怪我,现在单位很忙,我也想时刻回来看你,可是,思仪,你知道吗,就是这样。”

“妈,其实,我只想自己选择,你支配了我,现在没有小孩的称呼了,那已经是人类历史。”

“是的。你十四岁了,你有自己的想法。”

“妈,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你说你六岁的时候就有了。你说独立。”

“思仪,这算顶撞。”

“每一个人都有个体的自由。就像你说个体就是自由,个人选择。妈。”

“好了,阿仪,你长大了,我承认。工作让我很累。”

到这,裳女士算是投降了,她双手拢向头发。这个漂亮女人无休止地陷入愤怒的情绪中,她不准备再和女儿说话,避免发展到辩论的地步。她一直秉持这样的观点:法律、准则、底线比巧舌如簧更为重要。准则,已经消除所有非理性,在人类心灵像大理石一样坚硬,构造理想的人类城堡。它是我们城堡的思想基础。

裳女士打了一个哈欠,往家里的绿色植物浇了些水,她就准备睡觉去。那时,菲思仪已经陷入哭泣。

裳女士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望了一眼“死亡”的阿K,滔滔不绝地说:“阿仪,下次你不准用我的电脑。我至少会进行加密的。你也知道,这是人类的选择,早已于你出生前,人类就制定了经过严格论证的规则,我作为科学研究人员,绝不支持倒退。情感是人类最大的罪恶。连这个念头也不允许有,而我就是在这上面犯了错。自从单性生殖发明以来,人类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飞跃……你和海小水到底怎么了?”

“他人即地狱。不准你和他见面!”

我和菲思仪的筑梦就像夏天的台风,随着一场连续的暴雨来临而胎死腹中,菲思仪没有实现她的梦想。菲思仪有忠实的助手保姆机器人阿K,阿K完全可以帮助她实现计划。事实上,菲思仪正在做一件紧张得令人窒息的工作:她和阿K密谈过一次,她准备悄悄和阿K合作,重新书写阿K的大脑程序,阿K经过考虑后,最终答应了菲思仪的要求。这是一个对成熟机器人进行高智商的软件程序修改的过程,而且可能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目的是——裳女士再也不能以母亲的身份主宰她的行踪,接下来,裳女士可能局限于阿K的老年人心态带来的约束,阿K将对裳女士处处有针对性的策略,裳女士不再是它的主人,甚至,裳女士的思维可能受阿K控制。

菲思仪从逃离到反叛的行为,让我们那一年的夏天后来充满神秘、紧张的气息,甚至犯罪的气息,直到它被一声粗鲁的敲门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