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 给儿子的信(第12/13页)
恐怖袭击并没有就此结束。用同样手法制造的炸弹袭击在全国连续发生,总计有四十三处遇袭。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对最初袭击案的模仿,炸弹的制造水平相当低劣。虽然也有几人遇袭身亡,但并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抛落的炸弹击中头部而死。不过,这些袭击却将日本推入了恐怖的深渊。谁都不敢在大楼边上行走,进出大楼也受到严格限制。如今许多高层建筑的出入口都理所当然地站着保安,这正是那次事件之后才形成的习惯。
几乎所有模仿犯都遭到逮捕。但元凶阿那谷童仁却依然逍遥法外。不仅如此,那个叫阿那谷童仁的人还不停地发来挑衅信息,愚弄警察。经过媒体的反复渲染,不知何时,这竟发展成了神出鬼没的恐怖分子和被耍得团团转的共和国警察之间斗法的故事。从那之后,阿那谷童仁这个名字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日本社会开始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对于造成大量死伤的恐怖分子,本应该深恶痛绝,但人们却暗暗期待着再次发生恐怖袭击,这种氛围在全国静静弥漫。一方面害怕恐惧袭击,另一方面又希望看到死亡。仿佛是再也等不及一样,又发生了好几起假冒阿那谷童仁的恐怖骚乱。但毕竟只是“骚乱”,而不是“事件”。人们渴望的不是这种小打小闹,而是可以超越最初的同时多处恐怖炸弹袭击的大惨案。但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案子,他们肯定会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父亲说,那个时代疯了。秋水启司认为,受益于人类不老化病毒接种技术,人们得以远离死亡,但又在下意识中渴望死亡。如果这是事实的话,能带来死亡的阿那谷童仁被视为神一般的存在也是在所难免。不久后,阿那谷童仁是万能的超人——这种观念自然而然地深入了人心。
但是,阿那谷童仁既不是神,也不是超人。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恐怖袭击发生四周后,潜伏在东京都的秋水启司就被抓住了。根据被查获的证据,他的同伙也陆续落网,总计十二人,其中有三个女人。秋水启司承认自己就是阿那谷童仁。
可是,人们却不接受恐怖袭击者已被捕的事实。他们坚信,超人恐怖分子阿那谷童仁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抓住了。于是又诞生了一个流言,说被捕的只不过是阿那谷童仁的替身。
秋水启司被捕八天后,木场道雄因为帮助实施恐怖袭击也遭到逮捕。袭击发生当天早上,与他住在同一层的居民看到了秋水启司等人从他的房间出来。警察搜查了他的房间,发现了秋水启司等人的指纹。
他当然否认自己同恐怖袭击有关,秋水启司也为他的清白做证。但是,在第十八特务部队担任爆炸专家的经历为他招来了灾祸。而且,恐怖分子使用的炸弹还是他在战争中发明的木场式瞬发手榴弹。他在袭击当天无故旷工,这进一步增加了他身上的疑点。
不久后开始审判,恐怖袭击的全貌浮现出水面。
其实,阿那谷童仁并不是秋水启司的化名。这位英雄人物只是他虚构出来的,所有人都听从这位领袖的命令。秋水启司纠集志同道合者,同时用花言巧语蒙骗他们,让他们相信那个不存在的领袖,稀里糊涂地发动了恐怖袭击,而所谓领袖直到最后都没有露过面。秋水启司善于用语言操纵人心,却以最坏的形式发挥了这一才能。
据说,秋水启司在被捕并承认自己就是阿那谷童仁时,脸上满是欢喜。他的夙愿终于实现,高兴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在审讯室和法庭上,他又滔滔不绝地阐述了曾对木场道雄讲过的道理,但那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驱使这个男人发动恐怖袭击的,不是什么理想和信念,而是扭曲的欲望——他想成为自己所崇拜的阿尔纳塔·多·乌吉姆那样的英雄。也许秋水启司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阿那谷童仁这个名字暴露出来一切。将阿尔纳塔·多·乌吉姆用其本民族语言发音,再对应到相同发音的汉字,就成了阿那谷童仁。秋水启司参照阿尔纳塔·多·乌吉姆的样子打造了阿那谷童仁这个容器,然后把自己装进去,试图让自己变成自己所崇拜的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将众多无辜者卷入恐怖袭击中。
我想,秋水启司希望自己以阿那谷童仁的名义而生,也以阿那谷童仁的名义而死。可是,他有一点没有估计到——他所创造的这个容器同那个疯狂的时代发生了共振,造成了远超预想的深远影响。
随着化名阿那谷童仁的恐怖分子被逮捕,案件得以顺利解决。但围绕他的传说却没有消失。人们盛传这次被捕的只是阿那谷童仁的替身,供述内容也不过是为了尽快结案而编造出来的罢了。而真正的阿那谷童仁领导的秘密组织仍然存在,正在筹划席卷日本全国的大规模恐怖袭击。当然,这种袭击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