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 给儿子的信(第11/13页)
“灵魂的……你都在说什么啊?”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执念之中。投影在意识中的世界千姿百态,但那只是各自头脑中的幻想而已。无论意识如何变化,真实的世界都是永恒不变的。人们一般从不考虑真实的世界,仿佛它并不存在一样。但它的存在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人们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在死亡的瞬间却能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这一点。在死亡这一压倒性的真实面前,任何幻想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与此同时,正因为有死亡存在,幻想才得以维持住生命。”
“喂,秋水,等等。”
“只要能意识到死亡的存在,那幻想和真实之间勉强还会连接在一起。可是一旦不能意识到死亡的存在,幻想就脱离了真实,只剩下幻想的世界。但人仅靠幻想是难以生存的,因为幻想是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之上的。”
“等等……”
“与真实脱离的幻想,就不是幻想了。失去了死亡这一排气阀的幻想世界,会在自己释放的毒素中自体中毒。这就是如今这个国家的现状。人们在幻想中沉溺,挣扎,痛苦不已,必须尽快摆脱这样的状态。为此,这个国家需要再次……”
“等等!”木场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请等等!我压根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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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说,当时秋水启司的表情十分落寞。你父亲想不起来这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我猜多半是不欢而散了吧。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天之后,秋水启司就杳无音信了。直到两年半之后,他才再次出现在木场道雄面前。
尽管已经进入三月,夜晚却冷得如同隆冬一样。木场道雄下班后回到家中,刚松开领带,就听见预示着有客来访的门铃声。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正是秋水。他穿着灰色的西服,抱着公文包。木场惊讶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秋水用极快的语速说:“我想在你这儿住一宿。不光是我,还有三个人,都是男人。我们不用吃饭,也不用洗澡,只要在地板上睡就行。不要问我为什么。”
木场道雄迷惑不解,但看秋水急迫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绝不能撒手不管。但他的这份好意最终使他陷入了困境。
秋水启司问木场道雄借电话,不知给什么人打了过去。顺道一提,那个时候还只有有线电话。具有通信功能的手持智能终端要等到很久之后才出现。印上条形码的身份卡也才刚刚问世。
秋水启司说的那三个男人,在他打过电话后,每二十分钟就来一个。他们同秋水启司一样,都是一副公司职员或公务员的打扮,小心翼翼地抱着黑色公文包。这几个人木场道雄都从未见过,但他们没有做自我介绍,因为秋水启司说不知彼此姓名对双方都好。据说他们的眼神都非常坚定。
秋水启司等人在客厅里安顿下来后,木场道雄返回自己的寝室,隔着门悄悄听门外的动静,那四人似乎都已经就寝,于是他也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后,他立刻就觉察到了异样。他本来打算六点起床去上班,但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他发现闹铃被解除了,电话线也都被拔掉了,以防铃声响起。从醒来时的怪异感推断,他很可能被下药了。
秋水启司等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放在餐桌上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外出!
木场道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好重新接上电话线,握住话筒,准备给公司打电话。与此同时,他忐忑不安地打开了电视。
日本已经炸开了锅,每个电视台都在播放特别报道。从这天上午八点半到九点,全国十二个城市都发生了恐怖炸弹袭击,仅东京都就有四处遇袭。犯罪手法完全一致——凶手从屋顶向挤满上班人群的人行道上扔威力巨大的炸弹。死者已达三十二人,伤者高达四百五十三名。凶手全部逃走,新闻机构已经收到了他们的犯罪声明:“愤怒天使之火将在这里释放!”这天刚好是那条谣言所预言的世界末日。寄件人名叫阿那谷童仁,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却一片空白。
木场道雄坐立难安,他必须弄清楚一件事。他在电视上确认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袭击现场,便急忙赶过去。
虽然伤者已经被搬离了现场,但周边依然骚乱不安,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和水泥碎块,还能看见红黑色的血泊。共和国警察已经拉上了警戒线,禁止进入现场,但空气中仍然能闻到炸药的味道,微微刺鼻,却又有一丝腥甜。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高性能塑胶炸药,也不是工程用炸药,而是战争中木场自己发明的炸药。这种炸药威力巨大,而其材料从药店和超市就能购买到。不过,知道这种炸药的制造方法的,只有“十八队”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