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9/27页)

好啦,这老掉牙的故事还是长话短说吧。海伦娜,也就是经理的老婆,在我浮在康复营养液中的那段时间,读了我的手稿。她非常喜欢。我在公司医院从容器中移出来的那天,海伦娜传送到了复兴星球,她把我的稿子给她的妹妹菲利亚看了看,后者有个朋友,而那个朋友的爱人认识超线出版社的一名编辑。第二天我醒来时,我断掉的肋骨已经长好了,粉碎的颊骨治愈了,瘀伤不见了,我有了五颗新牙,左眼植入了新角膜,以及一份与超线的合约。

五星期后我的书出版了。一星期后,海伦娜和她的经理离了婚,嫁给了我。这是她第七次婚姻,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们去了中央广场度蜜月,一个月后蜜月归来,我的书已经卖掉了十亿册——四个世纪以来这是第一本打入畅销榜的诗集。我成了百万富翁,赚了几倍于百万的钱。

泰伦娜·绿翼-翡是我的第一任超线编辑。是她出的主意,把书取名为《濒死的地球》(搜寻档案发现,五百多年前有一部小说也叫这个名字,但它的版权已经失效,书也绝版了)是她出的主意,仅仅发表《诗篇》的部分篇幅,也就是旧地满怀乡愁的最后日子。是她出的主意,删掉了其中大部分章节,她觉得读者会对这些部分感到厌烦。包括哲学章节,对我老妈的描述,对早期诗人表示出敬意的部分,我耍玩试验性诗篇的地方,还有更多的私人章节。其实是删掉一切,只剩下关于最后日子的质朴宜人描述,倾空了所有的沉重负担,感伤平淡,萦绕人心。出版四个月后,《濒死的地球》已经卖掉了二十五亿本硬盘传真版,观局数据网上有删节的电子版,还被买断了全息电影版权。泰伦娜指出时间恰到好处……一个世纪以来,旧地死亡带来的原始休克性创伤让人们否认真相,就好像地球从来没存在过一样,随之而来的一段时间里,兴趣被重新唤起,并随着旧地怀旧教徒的出现而到达了如日中天的地步,现在环网的每个世界上都能找到这些人。涉及最后日子的一本书出现得恰逢其时,即便它是一本诗文书籍。

对我来说,比起早年从旧地的宠儿变成天国之门的受人奴役的中风受害者,变成霸主名人的最初几个月更加让我晕头转向。最初的那个月,我被一百多个世界预约并雇用;我与马尔芒·韩俐一起出现在“全网时刻!”电视节目中;我会见了首席执行官赛尼斯特·佩若特,还有全局发言人特鲁里·费恩,以及二十多名议员;我与女性笔会星际社交界和卢瑟斯作家协会进行了会谈;我在新地大学和第二剑桥被授予荣誉学位;我遭遇了款待、接见、拍照、评论(亲切地)、传记(未经我认可)、名人待遇、连载、敲诈。忙得不可开交。

对霸主生活的素描:

我家有三十八间房间,位于三十六个世界上。没有门:那些拱形的入口其实是远距传送门,其中几扇挂着私密窗帘,遮住了光,而大多数则门户大开,以供观察和出入。每个房间四面环窗,至少两面墙上有传送门。在复兴之矢上的豪华餐厅里,我能看见青铜色的天空,看见火山山峰下的山谷中那铜绿的城堡——宜内孛要塞。只要扭扭头,我就能透过传送门,目光穿过正式生活区那昂贵的白色地毯,看见埃德加·爱伦海的浪涛砸向普洛斯彼罗角的尖塔——那是在永埔星上。我的图书馆面朝北岛星球的冰川和绿色天空,在那儿只要走十步路,爬下一短截楼梯,就能来到塔楼书房,这是一间惬意的露天房,四面环绕着偏振玻璃,让人全方位尽享库什帕特·卡拉柯冉的顶峰之色——那是天津四丙的一座山脉,距离詹弩共和国最东面的殖民地有两千米远。

我和海伦娜共享的巨型卧室在树枝中轻微晃动,它位于神林这个圣徒世界上高达三百米的世界巨树上。卧室通向一间日光浴室,后者孤独地矗立在希伯伦的贫瘠盐沼中。当然,我家的风景不全是旷野:媒体室通向掠艇台,后者位于鲸逖中心弧塔的第一百三十八层楼上;我们的庭院则坐落在一块阶地中,俯瞰着新耶路撒冷熙熙攘攘的老城市场。我这间屋子的建筑师是传说中的米隆·德哈维的学生,他在房子的设计中注入了不少淘气的把戏:楼梯往下通向塔楼房间,这当然是其中之一,但同样滑稽的还有:高山城堡的出口通向卢瑟斯纵深蜂巢最底层的运动房;来宾盥洗室有马桶、浴盆、水槽、淋浴间,却是坐落在无限极海紫罗兰色海洋的一艘露天无墙筏子上。

起初,在不同房间内穿行时,感觉到的重力改变令人难以忍受,但很快我就适应了,我会在潜意识里准备好卢瑟斯、希伯伦、天龙星七号的重曳,也会无意中预料到大多数房间小于一标准重力的自由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