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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的神情稍微缓和,不管心里信不信,面上相信了。“小玲现在知道罗子春的死讯吗?”

蒋宝珍见他神情放松,说话没有先前紧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你不用为难,我来给她解释。我真羡慕她,尽管威胁是丁一捏造出来的,但罗子春为了爱人,宁愿对你动手。不知你何时才能对我有这份感情,为了保护我,去做任何事情。你总是那么聪明,把什么事都看透,也许这一辈子,我也等不来你的情感。不过你放心,我是女人,自有劝慰她的方法。我们这几日相处,也有了些交情,她还听我的。我会在西安的年轻才俊里面,给她再物色一个好男人,绝对比你的那个小兵出色。治疗丧失爱人苦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另觅新欢。不像有的人,总是沉浸在旧感情中难以自拔,人家另觅了新欢,还在自怨自艾。”

蒋宝珍过于自信,以为化解了心结,又露出冷漠高傲的本色。特别她提起沈兰和罗子春,蔑视的意味跃然言情之间,深深刺痛了武伯英。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蒋宝珍才停嘴,这是所怕也最不愿怕的,偏偏就无法挣脱。

武伯英脸上能拧下水来:“你没有权利这样说别人,没人给你这样的权利,乱做评价只是自认为有这样的权利,实际你没有。”

蒋宝珍也感觉失言,却停不下来这样说话,也知道作为女人应该怎样去对心爱的男人,但偏偏做不出来,心中已经后悔,但说出来却只剩顶气。“你就有权利这样说我了,我也没给你这样的权利,你以为有资格爱我,实际你没有,你不够格。”

武伯英苦笑加冷笑:“那我们还浪费什么时间,追求这虚无的情感,不如好聚好散。你另觅你的欢颜,我自沉我的旧情,互不打扰,岂不更好?”

蒋宝珍说的是气话,要一点欺头,没想到他当真,而且这么绝情,并且这么认真,一时没了主意。沉默了一会儿,把头发拉下来,在手指里玩弄,非常有见地的蒋大小姐,也没了主见。而他却一直看着自己,非要一个答复不可,不愿沉默更不愿示弱,于是道:

“好吧,既然你也痛苦,我们不如分手,以后互不相恋,也就互不相欠了。”

蒋宝珍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强力压制着言不由衷的苦痛。武伯英明白她难过,却硬下心来苦笑道:“以后我可能要去胡宗南那边供职,见面的机会也少了,真心祝你能够幸福。”

蒋宝珍抿紧了嘴唇,竭力不露出悲伤,也就是不露出柔弱。“这样挺好,你我这段感情,开始得快,也结束得快,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希望能成为朋友,那种不见面却互相关心的朋友。”武伯英弥补似的说着废话。

蒋宝珍不看他,冷冷道:“你不缺朋友,我也不缺朋友,志趣又不同。不必了,不必这么虚假,只要不做仇人就很好。”

“那好吧,我告辞了,先走一步。”武伯英起身要走。

蒋宝珍突然半转身,拽住他的袖子:“你现在和我决裂,是不是为了更好向他下手?是不是和胡宗南联合起来,借着宣侠父事件,要把他整倒?你去胡那里供职,是不是给你许诺的回报?”

武伯英站住认真道:“因为你不了解我,所以把我想得太卑劣,我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

蒋宝珍点点头:“也因为你不了解我,所以把我想得太无情了。既然我们已经这样,也不用深入了解了。不过我现在求你一件事,希望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答应我。如果在宣侠父案件中,他有什么错失,能替他隐瞒一下。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把他整翻了,这个时候如果被打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武伯英盯了她片刻,默默点头算是答应。

蒋宝珍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你实话实说,有没有过一点要和我结婚的念头?或者说,有没有过一点爱我的念头?”

武伯英不敢看她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又突然摇头。

蒋宝珍咬着嘴唇道:“我把什么都给了你,没想到,你却这样对我。”

“你倒把什么给了我,你倒给了我什么?”武伯英因罗子春之死,气还未消,反唇相讥。然后趁她愣怔,挣脱了衣袖,走了出去。

武伯英没理会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上了车直接开走。胡公馆的便衣警卫们,急急跑到远处去登车,然后顺着巴克轿车的去向跟来,却已不见踪影。他们只好在城中转了一圈,也没找见武伯英,更谈不起暗中保护,只好开车回胡公馆。武伯英开车去了省立四中,给沈兰汇报最新进展。如果策略成功,就要大闹西安城,就再没时间也没机会。如果策略不成功,自己必死无疑,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因为雨天,正在上课,操场空无一人,武伯英停车后,在大门左右观察了片刻,没有见特务警察监视。沈兰的改嫁,自己捕杀郝连秀,所谓决裂还是起了作用,迷惑了无形中的对手。不然四中必定被人监视,或许沈兰已被扣为人质,这种坏结果是有可能发生的。再朝前想,沈兰和郝连秀假结合,正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然离婚再复合,必然引起疑心,乃至挖出西安事变之前的事情。而她再嫁郝连秀,就能解决这个难题,如今终于全部想明白了,心中对蒋宝珍怀有的惭愧,顷刻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