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6/9页)

“你再说一遍!”

郑永清鄙夷的目光透过镜片透射出来:“你别乍乍乎乎的,想动手啊?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个熊样儿,在外面缩脖端腔的,回家发毛秧子,你还算个男人吗!”

明金娘走过来,拽住儿子:“小二啊,你……你咋四六不懂呢,你姐夫拿你当亲弟弟似的,你咋能跟你姐夫这样说话呢?”

马万川冷冷地:“你别拉着他,我看他还能反了天。”

马明满下不来台了,犹如一个无赖,拍着胸脯,往姐夫身边凑:

“来,来,郑营长,你不是有枪吗,有种的,你往这儿打,你要是不打……”

郑永清不想让老人为难,也不想再看小舅子闹下去了,转身走了出去。

马明玉想去追丈夫,走到门口,又返回来,她担心父母,还有弟弟,她用身子挡住弟弟,使眼色让弟弟出去。

马万川脸一阵红白,手气得都在发抖,常言说,姑爷来家,上等客。别看他与姑爷之间话不多,心里还是挺器重这个姑爷,想不到二儿子竟把姑爷气走了,并且如此放肆,这种迹象表明,二儿子已从吃喝玩乐,向另一个可怕的方面滑去。

郑廷贵当起和事佬,拉起马万川说:“姐夫跟小舅子没反正,他们吵他们的,咱们当老人犯不上跟他们生气,走,咱俩儿回你屋里喝茶去。”

明金娘:“对,对,你跟亲家回屋,我让人给你们沏茶……”

马万川狠狠地盯看着二儿子一眼,拂袖走了。

傍晚,马明玉回到家中,走进住屋,见丈夫头朝里躺在炕上,郑心清坐在一边,丈夫走时,她没有随着回来,忙打发小姑子回家,让小姑子陪劝下丈夫。她走到炕前,看了眼丈夫,又用眼色问着小姑子,小姑子苦笑摇摇头,她拨下丈夫的腿,笑问:

“咋的,还跟你小舅子生气呢?”

郑永清没出声,看来是没有消气。

马明玉伸手去拽丈夫:“明满不就是那样儿,喝点酒就磨磨叽叽的,你跟他生气,还能生得过来呀?起来,别想闷坏身子,过两天,我把明满找来,让他当面,不,让他摆桌酒席给你赔礼道歉。”

郑永清坐起来:“我……我是跟我自己生气。”

郑心清笑说:“哥,我是不行啊,跟你说那么多话,理都不理我,还得媳妇,手一拉,就起来了。”

马明玉也笑了:“还是你不会劝……”

郑永清下炕,摘下墙上的衣服,披上身上,向外走去。

马明玉:“你这是干啥去呀?”

郑永清:“我去后院溜达溜达,散散心……”

马明玉透过窗户,看丈夫真的去了后院,她收回眼,叹了口气。

郑心清宽解起嫂子:“嫂子,你别上火,我哥不会跟明满哥动真气,我看他还是有别的心事儿……”

马明玉:“我知道你哥不是小心眼的人,我……我就是担忧他,天天这么闷闷不乐,别闷出啥毛病啊!”

郑永清从山田的上司,变成山田的手下,虽说表面,山田似乎不计前嫌,依然是彬彬有礼,其实,他看得出,山田的骨子里透出一种盛气凌人。另外,他现任营长这个营,负责城区外围警备,哪儿有事儿,往哪儿调用,简直成了机动部队。他辞职,熙洽不让,他泡了阵病号,山田总来家中探望,名里是关心,其实是催促到任。熙洽也给打来电话,让他暂时屈尊,许诺尽快调回团长之职。说心里话,他不在乎什么职务,确实身心疲惫,不想干了,可是,连这个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熙洽要把他抓在手里,酒井也是如此,有一次酒井碰到他,说郑永清是难得的军事人才,要是离开满军,视为对满洲国执政的不忠,对日本人有成见,还说他与郑廷贵都对郑永清抱有厚望。这不软不硬的话,与其说劝止,不如说是威胁利。夜里难眠之时,他对妻子说,他现在就像被一张网罩住,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郑心清:“嫂子,我回来大半年,我发现我哥哥变了,以前我哥哥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快乐,现在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愁眉苦脸,像个小老头似的,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日本人来到满洲,难道哥哥真的那么讨厌日本人吗?”

马明玉与小姑子就日本人的话题,曾讨论,甚至争执过,她知道难以改变小姑子四年里牢牢打下的日本印迹,那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郑心清:“今天在饭桌上,我听得出,你家大爷也非常仇视日本人,我想,他这种仇视可能来自于明金大哥,这我能理解,我承认,也听说许多日本人来到满洲,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但这不能代表整个日本啊!”

马明玉早就觉得小姑子,不愧是旗人之后,心中所想和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儿,与公公,还有丈夫,极为相似,认上一个死理儿,轻易不会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