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9/10页)
马明玉发现小姑子回来后,俨然成为家中最忙的人了,但她的忙都是围绕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日本哥哥次郎。常常出去不是大半天或一整天,只要院门口传来摩托车声响,她快乐地迈着小碎步向外走去。马明玉对小姑子连走路都有所改变,心里确实有说不出来的反感和不理解。
次郎在宪兵队具体做什么,郑心清没有问,见次郎挎上军刀,骑上摩托车,想必是个小头目,不知是不忙,还是受到松川队长的特殊照顾,反正是挺轻松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与郑心清在一起,两人很少上街,经常开着摩托车车,去吉林周边景色优美的地方,除了游玩,有时还要带上画板,带上简单的午饭,有时太阳落山,两人还流连忘返。
郑心清兴致勃勃地说,她要带次郎走遍吉林市周边的山山水水,因为在日本时,她随次郎出外写生,每当见次郎陶醉于大自然中,她便情不自禁讲起东北家乡的景色,笑次郎是坎井之蛙,变相地笑日本之小,现在次郎来了,她要向次郎验证所讲的事实。
来到北山,看到亭台楼阁,寺院庙宇,次郎喜欢得说犹如到了日本的京都,并且见庙烧香,逢寺拜佛,看着他那一脸的虔诚,郑心清笑得前仰后合。
登上龙潭山,来到水牢边,次郎像个孩子,顽皮地脱下衣服,跳到清澈的水中,畅游着,吓得郑心清尖叫着,催次郎上来,她听老人说,这水牢无底,深不可测。
当两个坐在龙潭山顶峰,南天门的亭子里,望着山下蜿蜒的松花江,象条银练围绕大半个市区而过,还有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草舍民居,这时的次郎很少说话了,他支起画板,聚精会神地描绘着。而这时的郑心清也不说话了,她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当然了,眼睛更多时候是落在次郎的身上。
有一个现象郑心清没注意到,当两人结伴出现时,很多人都用异常的眼光看着她,有惊奇,有冷淡,更多是鄙夷,试想一个日本军人,携着一个姑娘,亲密无间。是的,郑心清举止像日本人,可她时常说出的本地语言,且还如人们说所的,带一股浓厚的东北大楂子味。这就让人想入非非,说她是妓女?不像,女学生?穿得又不是学生装,总之,郑心清自认的平常之举,却招来很多非议。
郑廷贵也常见女儿与次郎在一起,没想得太多,直到有一天,有前清遗老问他可否与酒井给为亲家,他才吃惊不小,喊来女儿,虽未过多责备,也是老大的不高兴。
“老闺女啊,你可是有婆家的人了,这要是在咱大清,没出阁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你这可好,去了趟东洋,把祖宗的规矩全都丢了。”
郑心清笑了:“阿玛,女儿做错了什么?”
郑廷贵:“你说呢?整天抛头露面,闹出啥闲话,你阿玛的脸往哪儿搁?”
郑心清:“阿玛,你把女儿送到日本留学,那么远的地方,你都放心,我现在整天在你的身边,你还在意什么呢?”
郑廷贵一怔,女儿这话,有点堵嘴,对女儿去日本,他早就后悔,只是拘于脸面,说不出口。
郑心清又说:“阿玛,你是不是看我常与次郎出去,你觉得我与次郎……阿玛,你想多了吧?你应该相信女儿。”
郑廷贵:“我……我是说,咱们这儿比不得东洋,人多嘴杂……”
郑心清:“阿玛,你要不是相信女儿,就不该把我送到日本,阿玛,你想过吗,我才十五岁,你就把我……女儿刚去时,人生地不熟,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我想说句话,没人能听得懂,有泪,也只能在被窝里偷偷地流……”
郑廷贵自女儿回来,与女儿还没在一起说这么多的话,旗人似乎都这么样,老辈为保持威严,很少与下辈人交流。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酸楚,后悔自就不用说了,他觉得对不起女儿。
郑心清说起刚到日本内心的凄凉,眼里也涌上泪,但没流下来,把内心的凄凉化为刚强,这也是在日本的收获,她看出父亲的自责,她还是想说下去,因为她知道与次郎的来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倘若不打消父亲的顾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父亲,以后会生出更多的麻烦。
“阿玛,四年啊,女儿这四年是怎么渡过的,你知道吗?是的,加藤子妈妈拿我当女儿看待,我没吃多少苦,可心中的孤独,那是最难熬的,要不是次郎像哥哥似的悉心照顾,送我上学,陪我说话,我恐怕……”
郑廷贵垂下头:“唉!老闺女啊,啥都别说了,都怪你阿玛……”
郑心清作为女儿,她不想让父亲自责,更不想看到父亲难过,话锋一转说:
“阿玛,我不是怪你,我应当感谢你,在日本这四年,我不但眼界开阔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与次郎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所以,当他来到咱们这儿,也是人生地熟的,我领他到处转转,帮助他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做得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