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也是三国(第6/12页)
但懋辛言之凿凿,刘存厚却心中有数。作为代表,你纵然无权直接决定,不还可以请示嘛,无非发个电报而已。不能者,实不肯为也。
于是第二天,刘存厚又约但懋辛单独谈话。这回但懋辛不再支支吾吾,而是直接予以回绝。
第五师跟从前的蜀军(即老第五师)一样,属于纯粹的党人武装,跟北洋原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对是不是“国军”并不在乎。这个师名为一师,实际只有一旅,怎么缩编也缩不到他们,况且没有蔡锷、罗佩金的提携,第五师又怎么建立得起来?更不用说,罗佩金也是党人,党人如何可以为难党人,跟着刘存厚这些老川军去瞎折腾。
刘存厚见难以争取,便对但懋辛直言相告:“这样吧,请你转告熊师长,将来发生冲突,他只要保持中立,不要跟滇黔军合在一起打我就可以了。”
熊克武既不愿与罗佩金反目,也没有力量得罪刘存厚。对他来说,中立的提议没什么不好,反正远在重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你们打架好了。
事后为壮大声势,刘存厚索性把熊克武的名字也列入电稿,一道发往北平。
这封五师长联名电,使罗佩金立刻陷入了极度被动和尴尬,下不了台啊。川军将领还罢,那个滇籍的陈泽霈,别人都以为是他罗佩金最大的嫡系,没想到却俨然是最大的敌人,关键时候竟然“背主求荣”了。
更让他感到困窘不安的是北平政府的回应,从那里传来消息,段祺瑞认为罗佩金督川不力,扬言要将他换下来,另派人来四川做督军。
五师长之所以会发联名电,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要执行你的编遣命令,现在却将所有责任和过错一股脑推到我身上,罗佩金为此愤懑不已。
这时正好广东督军请假入京,罗佩金也依例打了个请假报告——广东督军请假是真有公事,罗佩金哪有什么公事,他不过是要借此撒撒娇,显示一下自己的地位。
之前罗佩金发往北平政府的电报,要么不予批复,要么迟迟没有回音,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明了和快捷。
段祺瑞当天复电:准假!无公事而请假,不过是请辞的另一种美好说法。从四川省长到周围各省的督军,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以为是罗督军自己负气要走,出于情面,都跑来解劝。
唐继尧同样不知就里,专门给罗佩金发来电报,责备他不能这样一甩袖子就跑,你跑了,留在四川的那些滇军不是连口粮都没着落了吗?
罗佩金有苦难言,只得告知实情。
唐继尧这才知道,不是罗佩金自己想走,是北平政府希望他走。于是连忙予以补救,亲自去电北平,强调四川裁军刚有点眉目,不能这时候让罗佩金请假。
以唐继尧在西南的分量,加上黎元洪也力挺罗佩金,段祺瑞这才收回成命。
罗佩金一头冷汗,犹如从悬崖边被人拽了回来。
不能往上撒娇,那就朝下使劲吧。罗佩金看准了,变着法一心要跟他捣乱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沦为“叛徒”的陈泽霈,另一个就是刘存厚。
身为滇军的“智囊”,罗佩金虽无过人的深谋远略,却并不缺乏出色的战术构思。他要像当初制定入川方案一样,发动奇袭,打身边的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1917年4月13日,罗佩金突然召见陈泽霈,陈泽霈稀里糊涂就去了,结果黄鹤一去不复返,被罗佩金给生生扣了下来。
第一拳打得甚是漂亮,但第二拳就落空了。
罗佩金几次约见刘存厚,刘存厚都托故不来。实际上,自领衔发表五师长电后,刘存厚一直都很小心,其戒备程度之深,犹如刘备防曹操,罗佩金每次在督署召集将领会议,刘存厚都只派代表与会,怕的就是遭到暗算。
网撒出去,能捞到一个也是好的。
1917年4月14日晚,罗佩金正式下达命令,宣布撤去陈泽霈师长一职。
陈泽霈被瓮中捉鳖,顿时让刘存厚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他原先只想以五师长联名发电这样的方式,给罗佩金来个下马威,将其逼走。罗佩金一走,以他在川军已实际获得的老大位置,川督自然非其莫属。
刘存厚没有料到,罗佩金的反击会如此犀利。至此,他惶惶不可终日,家里都不敢待,抱着铺盖卷就去了师部,连晚上睡觉都要换好几个房间。
这时,靳云鹏让吴莲炬转来的一封密电,更令他大惊失色。
原来罗佩金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第四师予以彻底遣散,以此杀鸡给猴看,吓唬住其他川军。同时还计划将对付陈某的模式,原样复制到刘存厚身上,第一步就是以滇军将领来取代刘存厚。
后面这个设想,罗佩金曾多次上报北平,只是都没有通得过,这次他话里有话:刘存厚“怯懦兵弱,非不能强制,实不忍也”,意思是说,如果北平政府还是不为所动,我可就自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