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5/7页)
暮色渐起时,被挖去精华的鱼头又被扔回海里。就在十二小时之前,这个头颅里还在引导着这只庞然巨物在海浪中穿梭来去。霍克斯沃斯船长喊道:“因为我主上帝的慷慨,我们的祷告被推迟了。让熬油锅先熬一会儿吧。咱们来祷告。”他把所有的水手都召集到油迹斑斑的甲板上,然而艾伯纳・黑尔却拒绝参加他们的礼拜。约翰・惠普尔主持了祷告仪式和唱诵赞美诗的部分,并发表了一番鼓动人心的布道,引用了《诗篇》第104节的一段话:“耶和华啊,你所造的何其多!……遍地布满了你的丰富。海洋也是一样,又大又广,其中有无数的动物,大小活物都有。那里有船行走,有你所造的利维坦游泳在其中……愿耶和华的荣耀永存。”在这番演讲的结语部分,他平静地讲述道:“上帝使利维坦从湍急的深海里露出水面。从大海的废墟里,耶和华给我们带来了他的丰富。但是在人类海洋的废墟里,耶和华给我们提供的丰富则更加伟大,因为人类精神的利维坦是无可估量的,人类精神的宝贵无法用桶和鲸鱼脑来衡量。人类的精神要用爱来衡量,要用正直的品质来衡量,要用信念来衡量。愿我们这些捕获巨鲸的人们,也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捕获更加伟大的利维坦。”
霍克斯沃斯船长显然被惠普尔的布道触动了,他嚷道:“厨子!做点好吃的去,我们要庆祝一番!”
“我们得回到‘西提思’号上去了。”艾伯纳提醒道。
“别管‘西提思’号了!”霍克斯沃斯炸雷般的声音说道,“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说完,他领着传教士走到他的房间里去。两人着实吓了一大跳,船舱很宽敞,桌上铺着干净的绿色桌布。这间船长休息室整个儿是用红桃木装修而成,装饰着很多鲸鱼骨制成的模型。他的卧室则在显著位置摆放了一张宽大的床铺,上面铺着干净的亚麻布,床脚装着平衡锁。这样一来,即使“迦太基人”号在暴风雨中翻滚颠簸,船长仍然能睡得稳稳当当。沿着墙壁有一排书架,里面摆满了有关地理、历史和海洋的书籍,还有诗歌。与寒酸破旧的“西提思”号相比,这艘船简直称得上奢华。
食物也很讲究。霍克斯沃斯船长用他那让全船水手都着迷不已的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们为了捕捉鲸鱼要费不少劲。我们从来不当第二名,所以我们吃得好。这艘船很走运,还有,惠普尔牧师,到这次航行结束的时候,我就拥有这艘船三分之二的产权了,再航行一次,她就是我的了。”
“这艘船是个好地方。”惠普尔答道。
“这些红桃木家具是在马尼拉装的。你看,下次航海的时候,我要带上我妻子。”他抱歉地笑起来,解释道,“船长要是带妻子上船,水手们就把这种船叫作‘老母鸡护卫舰’。有些捕鲸人不上‘老母鸡护卫舰’。其他人则反倒更愿意上来。他们说吃得更舒服,药品也更有用。”
“船长的太太不会晕船吗?”惠普尔问道。
“刚开始会有一点儿。”霍克斯沃斯铿锵有力地说道,“但是在像这样的大船上,她们很快就能克服。”
“我真想看看阿曼达和杰露莎当船长夫人是什么样子的。”惠普尔笑着说。
“你刚才说杰露莎?”船长问道。
“是的。杰露莎・黑尔,艾伯纳的太太。”
“妙极了!”大个子船长吼道,“我要娶的也是一个杰露莎。”他伸手抓住了艾伯纳的小手,“你的杰露莎是哪儿人,黑尔牧师?”
“沃普尔,新罕布什尔。”艾伯纳回答说。在一艘捕鲸船的船舱里提他太太的名字让他很不高兴。
“你是说沃普尔?”霍克斯沃斯问道。
“是的。”
大个子拉斐尔・霍克斯沃斯把椅子向后一踢,揪住了艾伯纳的衣领。
“杰露莎・布罗姆利在外面那艘双桅船上?”他恶狠狠地问道。
“是的。”艾伯纳镇定地说。
“全能的上帝啊!”霍克斯沃斯嚷道,一把将艾伯纳推回椅子里。
“安德森!给我一艘小艇!”他的脸上掠过一阵狂怒,抓起帽子胡乱扣在脑袋上,然后起身冲上了甲板。艾伯纳和约翰想要跟在后面,但是船长一把将他们推进船舱。“你们在这儿等着!”他吼道。“威尔森先生!”他对大副吼道,“如果这两个人想离开这间船舱,就开枪打死他们。”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到了海上,带着他的水手朝着双桅船“西提思”号驶去。
不等人们放下梯子,他直接抓着绳子荡上“西提思”号,詹德思船长问道:“传教士呢?”然而霍克斯沃斯的脸比黑夜还要阴沉,他怒吼道:“滚他的传教士。杰露莎・布罗姆利在哪儿?”他冲到臭气熏天的船舱里,喊道,“杰露莎!杰露莎!”这时,他发现杰露莎坐在餐桌前,于是上前用那两条巨人似的手臂一把推开其他传教士,吼道,“滚开!”他们离开后,他抓住杰露莎的双手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