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0/31页)
艾伦要杰克写点什么,他把一块地面抹平,在上面画起字母。汤姆认得第一个词是阿尔弗雷德,但别的词就都不认识了,觉得自己像是傻子;这时艾伦为解脱汤姆的困窘,就把整个句子读了出来:“阿尔弗雷德比杰克大。”那男孩很快画出两个人形,一个比另一个大,虽说这两个人画得粗糙,但一个长着宽肩膀,带着木然的表情,而另一个个子小,还笑眯眯的。汤姆本人也有点画画的天分,他对地上这么简明有力的画也感到惊奇。
可是那孩子看起来倒像白痴。
艾伦承认,她最近也开始看出了这一点,她显然猜出了汤姆的想法。杰克从来没有别的孩子作伴,或者说准确点,除去他母亲,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交往,其结果就是,他如同一头野兽般长大。尽管他学了不少东西,但他不知道在别人面前该有何举止。所以他才不言不语,瞪着人看,动作也愣头愣脑的。
她说这番话时,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样子。她那种不可动摇的自信神态消失了,汤姆看出她面带烦恼甚至绝望。为了杰克,她需要重返社会;可是怎么做呢?假若她是个男人,她很可以想方设法说服某个爵爷给她一个农场,尤其是假定她把谎话编得很圆,说是刚从耶路撒冷或者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回来。固然也有些女农场主,但她们几乎一律是寡妇带着成年的儿子们。没有哪个爵爷肯把一个农场交给一个带着小孩子的妇人。也没有人肯雇她做壮工,城里、乡下都不行;何况,她也没地方可住,对于没技术的壮工是不会提供食宿的。她又没个身份。
汤姆能够体谅她。她把她能够付出的一切全都给了她的孩子,但还是不够好。然而在她的进退两难中确实也别无他法。她尽管漂亮、机智又令人生畏,可是她注定要藏在森林中和她的怪儿子度过余生。
埃格妮丝、玛莎和阿尔弗雷德回来了。汤姆担心地瞧着玛莎,但看来她经历过的那场空前劫难只像是在她脸上擦了一条印子。刚才汤姆还一心为艾伦的问题忧心,此时他记起了自己的困境:他没活儿可干,家里的猪又被人偷走。下午的时光正在慢慢消逝。他着手捡起他们剩下的家当。
艾伦说:“你们往哪儿去?”
“温切斯特,”汤姆告诉她。温切斯特有一座城堡、一所宫殿、好几个修道院,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大教堂。
“索尔兹伯里近一些,”艾伦说,“而且我最近一次去那儿的时候,他们正在重修那座大教堂——扩建。”
汤姆的心激动起来了。这正是他在寻求的。只要他能在一项大教堂的修建工程中找到活干,他自信有能力最终成为建筑匠师。“索尔兹伯里在哪条路?”他急切地说。
“从你们来路往回走,有三四英里吧。你记得大路上有条岔道吗,就在你们向左拐的地方?”
“记得——就在一个臭水洼附近。”
“就是那儿。向右拐就通往索尔兹伯里。”
他们准备起程,埃格妮丝并不喜欢艾伦。
艾伦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去。
他们沿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汤姆回头看了看。艾伦还在眺望他们,她叉开两腿站在路中间,一只手遮着阳光,那个怪男孩站在她旁边。汤姆向她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手。
“一个有趣的女人,”他对埃格妮丝说。
埃格妮丝没有做声。
阿尔弗雷德说:“那男孩可真怪。”
他们一家人走进了秋日里西下的阳光中。汤姆想不出索尔兹伯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从来没到过那里。他觉得很激动。当然咯,他的梦想是从平地盖起一座新的大教堂,但那种事却几乎从来没有过;更通常的是改建、扩建和部分重建的工程。即使如此,对他也很不错了,只要提供最终让他设计工程的前景就成。
玛莎说:“那个人干吗要打我?”
“因为他想偷咱们的猪,”埃格妮丝告诉她。
“他应该养他自己的猪,”玛莎很生气地说,仿佛她刚刚懂得那强盗做了错事。
汤姆思索着,艾伦如果会一门手艺,她的问题就解决了。一个建筑匠、木匠、织匠或鞣皮匠就不会处于她的地步。他们总可以进城去找活干。也有一些女工匠,但她们通常都是匠人的妻子或寡妇。“她需要的,”汤姆出声说道,“是一个丈夫。”
埃格妮丝干脆地说:“反正她不能夺走我丈夫。”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