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烧波斯王的胡子(第8/21页)

雅典人一方面认识到伊奥尼亚人任何提供防卫的许诺都无济于事,另一方面也预见到万王之王坚定不移的无情目光很快就会盯上自己的城邦,于是也开始人心惶惶。第一次胜利让民主社会沉醉于自信的热情早已经褪去。伊奥尼亚战败也不算新近遭受的教训了,到现在他们发现自己与埃伊纳(Aegina)这座令人心烦但是强盛的小岛之间无休止的战争中已有10年之久。在雅典人看来,这座小岛只不过是弹丸小国,完全是海盗与乞丐出没的地方,但是它恰好位于萨拉米斯以南15英里萨罗尼湾(Saronicgulf)的中心,扼雅典航道之要冲。雅典在政策上一向以占有土地为要,因为他们生于陆地,不习航海,因此从未考虑过兴办海军。即便目前面临着埃伊纳海盗无休止的骚扰,他们也没做这方面的打算。毕竟,谁会出钱支持这事业呢?显然穷人无能为力,而富人也不这样想,因为他们向来认为自己应该手持长矛和盾牌在陆地上作战,而且总有人在身后支援,为自己提供精良的甲胄。因此海上力量就被忽视了,显然这种结果让重甲步兵阶层免受执桨操舵之劳苦与羞辱,同样也令他们在与埃伊纳的战斗中束手无策。实际上,雅典人这方面的无能令他们不得不无助地看着敌人时不时地将自己的港口付之一炬。法勒隆湾的确过于宽阔而难以防守,但是埃伊纳也从不能在陆地上挑战雅典。对这个民主国家来说,战争变成了对国力的不断损害而不是走投无路的最后威胁,对投票者们来说,有一个问题令他们感到无比困扰。如果不能解决这个海岸旁边弹丸岛国造成的如此细微的麻烦,又何谈对抗超级大国完全有可能发动的狂暴进攻?

随着无敌波斯的战云在伊奥尼亚上空日益浓重,雅典城中也萦绕着来自过去的怪异气氛。公元前496年夏天,人们选举出来的国家领导的名字看起来是在暗示自由体制即将崩溃。希帕科斯(Hipparchus)[2]不仅是著名的佩西斯特拉提达伊大臣的儿子,而且将他的妹妹嫁给了被放逐的僭主希庇亚斯。或许这位理想的候选人,能够通过他的妹夫用对方希望的条款与阿尔塔费尼斯议和,并从中获得伟大的波斯国王对纵火焚毁萨迪斯之罪行的赦免。在这件事情上民主制度立场非常坚定:尽管从伊奥尼亚前线不断传来坏消息,但是希帕科斯在执政期间不得从事任何里通外国的行动。然而屈服的诱惑(议和派更喜欢用现实性这样的词来描述)仍然在暗中破坏人们的意志。关于背叛投敌的谣言在城中四处散布;而且正像100年前一样,各种阴暗的怀疑都同机会主义专家阿克迈翁家族联系起来。虽然克里斯提尼是民主政体的缔造者,但是他的家族毫无疑问有充分的动机出卖它。由于没有证据反对这些质疑,就更加重了民主政体的妄想。伟大的国王肯定已经用金钱收买了雅典中的某些人。如果不是一名阿克迈翁,也一定是别的人。政客们彼此怀疑,对伊奥尼亚传来的各种消息大加演绎,甚至从中牟利。

对于世袭贵族来说,这只不过是个老把戏。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绥靖政策。无论是在伊奥尼亚还是在雅典,贵族一直深受东方趣味的影响。人们认为他们更希望同全能的万王之王达成妥协,而不愿冒险被自己的城邦废黜。新政坛的狂热分子带着这样的看法,见到伊奥尼亚上空笼罩着的战争阴云,愈发地不信任这些旧时代的精英分子并怀疑他们的忠心。人们承认,不能将所有的世袭贵族都看作潜在的通敌者,例如米太亚德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代表,他们从伊奥尼亚人叛乱爆发的初期就成为克索涅索斯最积极的自由斗士。但是他也以僭主的身份统治自己的封地,这对雅典那些神经过敏的民主主义者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那么他们到哪里寻找自己的领袖?也许只有新生代的政治家可以考虑。此人应当作为大家族的子孙,但是不可以对民众的议论无动于衷,相反要对之鼓舞振奋。这是一次令世袭贵族警觉的革命,它给予每个有才华的市民可以利用的难得机会。民主政治刚刚诞生10年,一个名叫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的年轻人就被任命担任雅典最高的行政长官执政官,尽管他的祖上没有人担任过显要的职务,然而也是出身贵族。他的父亲对担任公职没有丝毫兴趣,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的母亲甚至都不算雅典人的后代。在早先极端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这些因素足以让地米斯托克利失去公民权利,只有克里斯提尼的改革以及保证十个部落劳动人口大体平衡的需求推动了法律的改善。因此,地米斯托克利完全是出于个人的天性而对新秩序产生忠诚的,这令他如同病人渴望救治一般渴求承担公职。虽然出于玩世不恭的本能而喜欢大肆宣扬自己的风流韵事,但是地米斯托克利认为在民治国家中只有一个标准可以衡量人的名誉。他问自己的朋友们:“当我还未曾令人嫉妒的时候,你们如何评价我?”18新秩序开启的这个时代正在他的面前初显光芒,令他感到无比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