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烧波斯王的胡子(第10/21页)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他愤怒的阴云是否有边界?米利都城被消灭的消息带给雅典和埃雷特里亚赤裸裸的惊恐,他们的邻邦也有同感,人人都明显感到恐惧而战栗不安。他们又开始争论了,甚至那些最自以为是的希腊城邦也不得不睁开眼认识波斯势力,并将其算作一股新兴的重要力量。但是有什么效果呢?许多观点公开争论但没有一个能够令人愉快。例如阿戈斯人,热烈地希望摆脱讨厌的斯巴达人获得自由,甚至在米利都陷落之前就立刻接受了波斯的到来。22他们故伎重演,炫耀一份伪造的证据当作外交政策,派遣使节前往萨迪斯告知波斯人,他们实际上是古代阿戈斯国王的后人,令波斯人目瞪口呆。尽管有些牵强附会——阿戈斯人发掘出来的假想祖先是那位杀死蛇发女妖、拯救公主、名叫佩尔修斯(Perseus)的英雄,但是从发音上来看,此人的确很可能是波斯人的祖先。他们自然暗中达成了某项协议,对波斯人和阿戈斯人来说都有很好的理由纵容彼此是亲戚的想象:前者希望在伯罗奔尼撒地区建立友好的基础;而后者则因为可以利用他们的远房亲戚万王之王的力量而兴高采烈地梦想将斯巴达化为灰烬。
斯巴达人除了由于早年栽在居鲁士手中而对波斯心怀敌意之外,早已心满意足地认为阿戈斯人与蛮族人攀亲对自己毫无威胁,而且非常可鄙。但这一切在伊奥尼亚消息传来之后,迅速发生变化。胜利的波斯,寻仇的阿戈斯,斯巴达人面前的前景变得越来越昏暗。克勒奥墨涅斯曾经回绝了在伊奥尼亚与蛮族人作战的机会,现在却寻找机会求战,这并不是出于更精明的算计,而是为了鼓舞国人的士气:他们突袭了阿戈斯。公元前494年夏天,正当波斯人在伊奥尼亚剿灭反叛力量的时候,克勒奥墨涅斯带领自己的队伍北上,开展了一场歼灭战,他们势如破竹。预言家警告说如果他们渡过河流,阿戈斯的河神将对他们进行诅咒,但克勒奥墨涅斯嗤之以鼻:“尊神真是爱国”23,并轻蔑地另谋他路。后来,斯巴达人在西皮厄村旁的战场上击溃了阿戈斯的军队,并将幸存者赶进了一座圣林,克勒奥墨涅斯大声念出阿戈斯人的名字,谎称他的赎金已经缴付。当这些人从圣所中走出来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后来活着的避难者终于看穿了他的杀人伎俩并大声叫嚷出来的时候,克勒奥墨涅斯冷酷地下令焚毁整座圣林。
这是一件举世震惊的罪行,而且这个罪行是希腊人犯下的,因此更为惊人,堪比米利都带来的不幸。尽管克勒奥墨涅斯为了减轻自己亵渎神灵的罪行,命令希洛人点火焚烧圣林,但是大屠杀后滚滚的浓烟充斥着人的血肉污物所散发的气味,向其他城邦证明了斯巴达人的可恶与残忍。任何对拉斯第蒙的威胁都不能被容忍。阿戈斯整整一代人都被屠杀,疆域被分割,变成了一个弱小的国家,甚至连迈锡尼这样的小国都能够任意摆布它,这就是任何敢于挑战斯巴达权势者将面临的结局。波斯人同样应当引以为戒。任何入侵都会遭到坚定不移的抵抗。斯巴达发誓无论如何都将为保卫国土而战。
似乎雅典在对抗愤怒的万王之王的阵线上并不是孤身一人。但是到了公元前494年冬天,他们面对着曾经让伊奥尼亚同胞们痛苦、犹豫不决的境况,却感到无助。或许从爱琴海对岸不断传来的噩耗令人麻木。伊奥尼亚这片曾经欣欣向荣、繁华美丽的土地,据说已经变得一片荒芜。波斯人报仇的军队所到之处已经杂草丛生;逃入山中幸存下来的人,在猎狗和拉网人的搜捕中疲于奔命;少数没有遭到驱逐的米利都人在化为焦土的哲学故乡上颤抖不已。对雅典人来说,自己可能也将遭受几乎同样的命运。公元前493年的春天,城邦酒神节上演悲剧的时候,并没有如观众期待的那样从传说中拉开序幕,而是直接从米利都陷落开始的,“剧场中的每个人都感动到落泪”。24这出悲剧立刻被禁演,而剧作家由于煽动群众以及扰乱民心等原因遭到惩罚,被处以巨额罚款。雅典人以似乎自欺欺人的态度来应对波斯的威胁。
然而,正像他们心中清楚地知道国王的军队正在逼近一样,他们同样知道自己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议和、卖国、投降,要么战斗。一切都表明最后的抉择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人们从剧场走出,刚刚拭去眼角的泪水,东方风云突变的强烈信号就已经到达法勒隆港口。米太亚德带着光荣出现:他比任何一位雅典人都更加勇敢地同蛮族人作战,只身逃出了波斯舰队的报复追击,而且还躲过了一支专门阻击他并截断所有通向雅典道路的队伍。但是附近仍然有很多敌人:同伴们记恨他,群众惧怕他,他的名望似乎同这个严阵以待的民主国家格格不入。他刚刚登岸就被冠以“克索涅索斯的僭主”的罪名并被起诉。25这个案件在当年较晚的时候进行了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