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雅典(第14/16页)

毕竟以前从未有人试图建立民主政体,无人知道实际中它是否能够合理运转。雅典的邻国将这一改革的过程看作不断增加的警告,他们不能承受这样的失败,尤其是克勒奥墨涅斯特别害怕情况的恶化。克里斯提尼及其助手一方面努力推进改革进程,一方面警惕地关注斯巴达人,而斯巴达国王也在密谋反对改革的同时担心着自己在与时间赛跑的比赛中失败。民主改革虽然复杂得惊人,但也向克勒奥墨涅斯显示出其潜力。民主的雅典公民不再陷于内部分裂,反而最后能够在邻国的面前表现出空前的团结。阿提卡的辽阔疆域给他们提供了惊人的潜力。几百年来在军事上一直弱小的雅典,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变,成为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

最让克勒奥墨涅斯感到受伤的是,自己因为放逐了佩西斯特拉提达伊家族而有效地充当了雅典人群氓统治的助产妇。他清楚地知道有很多国人怨恨自己在外交政策中先发制人的做法,已经在街巷之中暗中议论反对他,抱怨他在雅典多管闲事带来灾难。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强大到能够公开挑战他的地步。执法长老们暂时不愿触怒他,与他共同担任国王的德马拉托斯就是当年那个被海伦的幽灵赐予美貌的普通姑娘的儿子,现在完全被他控制着,然而任由雅典人肆意羞辱,时间越长对他的威信造成的损害就越严重,因此也必须做更加严密的防守。在准备反对克里斯提尼、进行最后一击的同时,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带领几名亲兵突入阿提卡。公元前506年夏天,他和德马拉托斯一同率领军队跨过了地峡,随军出发的还有艾萨戈拉斯,两名国王不仅带领了由本国士兵组成的军队,而且还从整个伯罗奔尼撒地方招募临时队伍。他们还有别的同盟者。底比斯人仍然记恨雅典和普拉塔亚结盟,欣然加入了侵略的队伍,从西方开进。与此同时,卡尔基斯(Chalcis)城邦派出一支军队,从阿提卡北侧狭长的岛屿优卑亚(Euboea)跨过海峡成为第三支侵略军,这显然是一次密谋已久的联合袭击。克勒奥墨涅斯干得非常漂亮。如今雅典被层层包围,民主政治的婴儿似乎一定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雅典人决定首先面对他们最可怕的敌人,于是向东南方向迎战两名斯巴达国王,他们似乎在眼前的道路上发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预兆。通常每年9月雅典人的队伍都会通过一条大道,头戴桃金娘花冠、身穿白袍、边走边高呼“伊阿科斯”来表达喜悦和胜利。但是目前这条道路并非普通的大道,而被称为“圣路”——因为从雅典沿着这条道路向南17英里就可到达位于伊卢西斯(Eleusis)的圣所,这个地方是人们获得最重大的神秘知识的地方:生命从死亡中产生,希望之光来自于最深的绝望。没法设想可以有别的地方更加适合于保卫城邦的自由——事实确实如此,当雅典人到达伊卢西斯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个奇迹出现了。斯巴达人以及所有跟随他们出征的大批军队消失了。据说德马拉托斯嫉妒和自己同为国王的人,怀疑他发动远征的动机,成功地煽动人们反对作战。大部分伯罗奔尼撒地方的盟军在科林斯人的带领下开小差逃走了;而克勒奥墨涅斯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全部军队后,虽然怒不可遏,却不得不放弃侵略计划。雅典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惊愕不已,只能将这一切看作是众神前来解救了他们——尽管有的人还记得克里斯提尼以前善于运用各种回扣,疑心是否要感谢阿克迈翁家族的金币。

当然,对雅典心怀憎恨的底比斯人不会接受贿赂。这支民主制度下产生的新型军队迅速掉头北上,面对第一次真正的考验。克里斯提尼以及每个和他一起致力于改革的人都精神振奋。有一个问题特别需要回答。通常雅典人习惯于在某个大贵族的军队中作战,如今他是否会对全新的、彻底人工的事物产生足够的忠诚;为了他的部落,他是否能够坚守在战场的队列中,掩护来自同一街区的伙伴;他不再为氏族首领作战,而是为了一个理想,为了自由,为雅典自身而战,他能做到这一点吗?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彻底的、成功的肯定。底比斯侵略军被彻底消灭。就在同一天,雅典军队跨过海峡登陆优卑亚岛,强迫卡尔基斯签订屈辱的和平协议,并保证在其原有领土上为4000名雅典人提供一块巨大的殖民地。

雅典人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支强大的力量。不仅在一个领域中,而是在每一个他们试图进入的领域中占有优势,他们生动地证明了平等和自由演说可能产生的作用。从前屈服于僭主之下,他们实现了什么?准确地讲,什么特别的都没有。然而,推翻了僭主统治后,他们突然成为世界上最强的战士。从前像奴隶一样处处受限,他们懒惰而松散;一旦赢得了自己的自由,他们立刻切身体会到正在为自己工作。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