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腊戍之役(第3/4页)
我把座前的小灯打开,再旋动潜望镜,这间房子就是地图上这一点小黑点,我们正由东北角突入市区。三部战车还是成纵队前进,我们仍旧在后面。耳机里又讲话了“一二八号,一二八号,我是十四号,我是十四号,你靠右边一点,但是不要向右边射击,那边有步兵上来。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请你回答我。”孙鹏在炮塔里回答:“十四号,十四号,我是一二八号,我是一二八号,你讲的话我听到了,你讲的话我听到了。”他回头叫左伯春靠右。这时候,我回头看去,他还没有关上炮塔上的掩盖。
我把重机关枪子弹带上好枪身,固定梢也松了,一个房子过去了,没有开始射击,两座、三座房子过去了,也还没开始射击。我总得找点事做,我拿水壶喝了两口水,又把无线电的接头接紧,我觉得头上在流汗。
到山腹上了,两边的房子看得清清楚楚。外面红瓦灰墙,里面是奶油色。三部车子在附近停留下来。十四号叫:“现在开始射击。”话刚说完,他们车上已经开火,我们炮塔上的机关枪也在开始射击。
正前方,道路悬挂在山腹,一眼看出可以看到四五百码,前面几个山头也看得清清楚楚。右侧有另外一条路在这里交叉,沿那条路上山可以到新腊戍的中心区。现在我们机关枪射击正前方一座掩蔽部,十一号车子旋转炮塔对准对面山头,昨天他们发现那边一带有敌人的平射炮,他们对那边炮击了两发。我紧握着枪柄也对着前面掩蔽部附近连续射了几十发,曳光弹四射,我的弹着低了,修正之后,我又射击了二三十发。
孙车长也在那边喊:“我们小心一点,不要向右射击。”我把枪身和潜望镜旋向左面房子,基角上可能有敌人潜伏,我又对那边扫了一阵。
左伯春又把车子向右旋,我才看清楚,右边上山的路曲折成之字形,我们没有沿路走,只对着之字的中央直爬上去。一路孙鹏在叫:“左伯春小心一点,注意路上的地雷!”我一路射击房屋的基角,有时候也帮左伯春看看路面上,我们一共有三部战车,要是我们的履带给地雷炸断了,或是给炮弹打坏了,这是如何严重的灾难!
爬到山顶上,房子更多了,想不到山顶上还有这样一块平地。我们开进一片旷地,里面还有一个足球场!再进去一点,两间房子外面用木杆钉着“停车场”三个字,这一定是敌人的司令部。门口还有一座三个大口的掩蔽部。左伯春把车子停了,孙鹏在叫:“向后摇,向右后摇。”我回头看去,射击手正旋转炮塔,弹药手已经拾起一发炮弹,他们的掩盖还没有关。“康——当”火炮的后坐力使车子震了一震,弹药筒掉在铁板上,发出一响清脆的声音。我们隔那座掩蔽部只有五十码,这一下烟灰在那上面开了花,这阵烟花慢慢的慢慢的放大,好像黄色颜料笔浸在一杯清水里一样。十一号和十四号也在拼命射击,我看到他们机关枪口的曳光弹,有几颗曳光弹刚出枪口两三码就掉下来了,继续在地上燃烧,放出一团红光。我也摆动我的机关枪,向房屋的楼上和地下都很干净的扫射了一阵,根据我们的经验,这下面可能藏狙击手——可是我的枪发生故障了。
我尽力的拉机柄,但是拉不开,并且枪身烫热,我在座位右边拾一块布片包着机柄用力才把它拉开,又拉了一次,一发不发弹跳了出来,枪又可以射击了,我的心松舒了,我觉得衬裤都被汗湿透了。
右前方也是敌人的工事,附近有很多芦草,因为在右方,我想问孙车长,好不好射击,半天他没有回答。我低头一看,发声带和无线电,接线已经断了,我赶紧接好。但是孙车长和炮塔里的几个人很忙,他们尽量在发挥炮塔上枪炮的火力。我想:我低一点射击大概没有关系,我把枪身稍稍放低,食指摆在扳机上摆了好久,机关枪在哗哗的歌唱,盛弹壳的布袋越来越重。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芦草正在燃烧。
我打完了一条弹带,赶快再在脚下拿出一箱子弹。我偷看左伯春,他没有机关枪,一到车子停止的时候,就转着潜望镜看四面的道路。
车子又继续爬坡,爬到顶上继续下坡。我们已经深入市区,经过一道柏油马路。房屋越来越密集,我们也越射击越凶。我计算,我们在街上起码走了一英里。忽然孙鹏在上面叫:“左边有敌人,快向左摇!”我把潜望镜向左旋过去,左边是一片空旷地,上面有好几个弹痕和倒在那里的木头,四百码之外,有两栋房子。果然,有一个人在那边横跑过去。我想摇动机关枪,不行,我的机关枪不能再左了。这时候炮塔上开炮了,孙鹏叫:“太低了。”又开了一炮,才把那两栋房子给尘土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