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备忘录》(第8/14页)

这一次和其他几次,英格兰妥协太过,甚至牺牲了它的下级官员。这些官员只不过在环境许可的条件下,尽可能尊严地执行本国政府的政策,对于这些官员的做法,德国人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德国政府出于无情的仇恨,把撤回这些官员作为达成协议的条件。在几个事例中,德国政府承认英国官员没有错,错误仅在德国官员一方,但还是要求,为撤换后者提供便利,英国必须同时撤换它的官员,这种情况常常造成外界的误解。确实,在一次这样的安抚行动中,一位德国领事调到其他岗位获得提升,仅仅几年后,他又以更高的级别返回原先犯错误的地方。对此,英国政府没有提出任何抗议。

这样无辜蒙冤的英国官员人数甚多,并非无足轻重。我们观察德国政府的做法,颇获教益。德国政府所谓的“亲善”很容易效仿伟人俾斯麦最坏、最不配受人尊重的瑕疵,习惯于卑劣攻击任何外国代理人的人格和地位,经常不考虑他们卑微的地位,而他们的知识、诚实和履行职责时优秀的表现,被认为阻碍了德国实现某些特定的(而不是那么公开的)任务。在德尔卡塞先生倒台的有关事件中,这样的诡诈手段显而易见。同样的手段不仅被用来针对英国政府麾下的人员,也被用来对付西班牙、意大利和奥地利。

我们似乎没有必要详细叙述相关的争议——1903年到1904年,德国西非殖民地和非洲内陆势力范围的边界问题。唯一值得注意的记录是:英国政府为了安抚德国,准备牺牲确凿无疑的英国条约权利。虽然英国代理人和官员受到挑衅和侮辱,它仍然没有加入法德之间允许法国进入尼日尔的协议。德国政府冷淡地告知英国驻柏林大使,法德协议表明:如果英格兰没有更迅速地满足德国的要求,德国会怎样给英格兰制造不快。

罗斯伯里勋爵(Lord Rosebery)的政府和刚果自由邦谈判,准备在坦噶尼喀湖边修建一条铁路,将英国乌干达保护地和自由邦连接起来。整个计划不涉及领土的让与,而是以铁路和汽船将开罗到开普敦的英国殖民地连接起来。德国政府或许出于同样的情绪,坚决抵制。它反对这个计划,并非因为它的利益受到损害,这次,它对英国使用了最有威胁性的语调。法兰西也参加进来。它反对《英国-刚果协定》(Anglo-Congolese Agreement)的其他部分,并为此向利奥波德国王[3]施加压力。最后,英国政府宣布推迟租借铁路所需地带的条款。德国表示满意。

德国政府关于德兰士瓦(Transvaal)的做法更不寻常。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和理解:特别条约规定,该国外交由英国控制。虽然如此,德国肯定希望借助某些偶然事件,有朝一日会统治布尔人。这样,德国就能实现它的梦想:统治一条贯穿非洲东西的地带。德国可能以为英格兰会欣然放弃这些土地,正如它以前放弃其他土地。然而,与此同时,它实施了许多只能被称为是深怀敌意的阴谋。德国明目张胆地鼓励比勒陀利亚反对英国利益,它如此肆无忌惮,以至于英国驻柏林大使只得在1895年提出抗议。德国承诺向德兰士瓦提供财政援助,以便购买德拉瓜湾(即马普托湾)铁路。这是英国关注的项目,被葡萄牙非法没收,当时,此案正在诉诸国际仲裁。这个建议失败后,德国向里斯本内阁提出:一旦仲裁有了结果,德国和葡萄牙就签订铁路合作协定。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当时(1895年),英国吞并阿玛通加汉德(Amatongaland),此地紧邻葡萄牙东海岸殖民地边界南部。德国认为有必要警告英国:德兰士瓦不承认这次吞并。它鼓励德国商人狂热活动,购买德拉瓜湾附近所有可以获得的土地。同年,德国随即暗示:英格兰“反对德国在德拉瓜湾的利益”。没有任何一届英国政府曾经承认过这种利益,而德国认为此事构成它对英格兰不怀好意的正当理由。因此,德国政府破格宣布:维护德兰士瓦独立,是德国国家利益所在。接下来就是詹姆森袭击事件和德皇致电克鲁格总统(“克鲁格电报”)。德皇的政府完全理解这种做法的敌对性质,因为德国舰队已经做好了防止英国突然进攻的准备。但此事最重要的效果是,英国公众首次认识到德国官方政策的敌意。在此之前,英国公众一直敦促政府尽量减少英德不断冲突的恶果,避免事态恶化。由于德国侵略性行为的不愉快细节受到最大限度的隐瞒,英国公众实际上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国家不断受到条顿表兄弟的凌辱。英国公众对德国干预南非的任何可能性持坚定的反对态度,促使德国政府(但不是德国公众)放弃了在比勒陀利亚排挤英国的计划。但德国根据它的习惯,为这种“牺牲”索取回报——列强最终瓜分葡萄牙殖民地时,需要英国默许它获得一定份额的回报。德国人如愿以偿。但索尔兹伯里勋爵对德国的做法深恶痛绝,因为德国首先恐吓葡萄牙政府,然后又迫使愤怒的英国内阁加入瓜分最古老盟友的计划。更有甚者,他无疑意识到,德国这次转瞬即逝的“亲善”不会比以前许多类似的做法更长久。仅仅12个月以后,德国皇帝鉴于最近“抛弃布尔人”,厚颜无耻地威胁:除非萨摩亚主权问题最终解决,否则德国就要重新考虑它对德兰士瓦的态度。萨摩亚问题当时正在谈判,很快就以有利于德国的方式解决。英国和德兰士瓦当时的冲突正处在战争仲裁的临界点上。不足为奇的是,英国政府开始放弃希望,不再继续通过友好让步和妥协来保障满意的英德关系。但即使在那时,英国政府都没有试图改弦易辙。德国代理人在德国政府的公开支持下,在萨摩亚群岛恣意践踏1889年《萨摩亚条约》的明确规定。这份条约是三个利益攸关的强国在柏林签署的。他们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不顾我们澳大利亚殖民地的抗议,签订了明确将萨摩亚割给德国的协定。南非战争爆发不久后,德国政府威胁说:除非英国政府放弃一项最古老、最根深蒂固的海上交战权,否则德国就会最坚定地敌视英国。这项权利指的是,在处理战利品的军事法庭监督下,搜查并传讯涉嫌走私战争禁运物资的中立国商船。英国一再表示愿意在它无可争议的权利下做出友好安排,实际上等于搁置行使,这样就引起了新的英德纠纷。德国大臣随即向帝国议会自吹自擂,充分暴露了柏林缺乏和解态度。他声称:英格兰干涉中立国无可置疑的权利,德国的坚定态度迫使英国人放弃了完全不公正的要求。德皇随即呼吁他的国家加快建设一支拥有压倒优势的舰队,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德国不能更激烈地维护德国利益,仅仅因为缺少优势海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