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超越和永恒(代后记)(第6/6页)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我在刚开始写小说时,就有了一个包罗万象的构思。那时,我将它起名为《老顺一家》,我想通过对一家农民命运的描写,写活一个时代和世界。我想告诉世界我所有的生命感悟。那个小说虽然没有面世――其实它已经整形后变成了别的小说。――我后来的所有长篇小说,都是它的成长。它就像一个树根,长出了《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也长出了《西夏咒》、《西夏的苍狼》和后面待写的《木鱼歌》。对前者,人称“大漠三部曲”。对后者,我称“灵魂三部曲”。

这,便是为什么我的许多小说总是开始于十多年前的原因。

那时,我并不懂小说创作的诸多技巧,我只想写出一个我感悟到的世界。而我在明白之后感悟到的,总是一个巨大的浑沌。它是一种巨大的存在,我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总觉得我能说出的,并不是我想表达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真正能读懂《西夏咒》的朋友,也许就会明白我在说啥。

所以,我最初想写的那种能包罗我之所悟的全息作品,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幸运的是,后来,它虽然没有长成巨人,却承载了我生命和智慧的全息。后来,它的不同元素、不同章节,都像一粒粒种子那样,发芽,抽枝,开花,结果,成长为一部部新的长篇了。

我于是想,一个作家的作品,也许真像一些人说的,是一种生命的定数。我目前发表的几乎所有长篇,老源于我为文之初的那些“种子”。那时,我不过二十出头。我用了近三十年时间,才让那些种子发芽、抽枝、长成了大树,创造了一片很大的绿荫。

也许,这片绿荫,在日后的若干年里,还会带来许多清凉呢。

9

按我写作的惯例,《西夏的苍狼》还应该打磨几年。但为了践约,它只能面世了。我当然可以改得更好。我对小说所有的改,总是伴随着我的成长。就是说,我对作品的修改,可能是无止境的。生命不息,学习不止,成长不止,对作品的修改也不止。生命成长时,作品便也会成长。《西夏的苍狼》亦然。也许,它会以另一种方式――比如我会写另一部小说,来实现我的修改愿望。

虽然我可能写得更好,但该书仍是我最心爱的作品之一。毕竟,它实践了我的另一种文学追求,体现了我对世界的另一种解读和感悟。我说出了许多该说但一直没有说过的话。

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写作处于黄金阶段的作品。写它时,我仍然涌动着无穷的生命激情,书中的主人公,也成为我的另一个生命体,承载了我的很多向往。

更也许,它会告诉世界,雪漠的作品为什么会有那样一种巨大的转折。从《大漠祭》、《猎原》、《白虎关》到《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管朋友们喜不喜欢,它总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现象。在《西夏的苍狼》中,你会看到那种转变的由来和动力所在。

最后,该谈谈我感激的人了。这也是我的惯例。我总是忘不了那些帮我的朋友。没有他们的善心,便可能没有我的成功。所以,在过去出版的小说中,我总能提供一长串的感谢名单。这次,有点例外了。我重点谈一个人。

《西夏咒》出版之后,妻看了之后,说,你在书中写了许多应当感激的人,但最该感激的,却没有提到。她说我应该感激陈亦新,因为书中的诸多修改和构思,都是他提供的。这是实情。我不善于编故事,命运便给我送来了一个善于编故事的儿子。由于我自小就严格训练他的想象力,他的构思才能是我望尘莫及的。在这一点上,正应了“善有善报”之说,我在儿子身上的所有生命投入,都得到了超值的回报。他是我的第一读者和最后定稿者。他老是遗憾,说《西夏的苍狼》要是重新剪裁,打磨几年,会成为更好的文学精品――这确实是可能的。他出了许多主意,将我的小说弄得精致了很多,更适合现代读者的阅读品味。

陈亦新还是我生命中的“恩格斯”,他源源不断地向我送来那些“英磅”。他一直在打理着一个私人文学院。由于他的努力,我才不再像过去那样为生机奔波了,也有了一些帮助别人的所谓“善举”。在《西夏的苍狼》中,我引用了他和陈建新的几段文字。某年春天,我们一同去藏地朝圣。那次经历,我直接嫁接到了主人公紫晓的身上。

还有许多帮过我的朋友,人数很多,不胜枚举,一并致谢了。

在此,向所有我提到的或是没有提到的帮过我的朋友表达我的谢意。

愿你们明白、快乐、清凉、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