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7/8页)

阿宝站了一会,然后转过身,远远地走开,不一会,就消失在河边的一片水柳后面。

冬子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在他和阿宝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鸿沟,可怕的鸿沟,也可以这样说,他和唐镇人之间,也出现了一道可怕的鸿沟。父亲和李公公为什么要把他和唐镇人隔离开来,甚至连同自己的亲姐姐?

冬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想跳下轿子,朝阿宝消失的地方跑过去,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们在河滩最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慈林在两个兵丁的搀扶下,走下了轿子。

他那么一个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汉子,竟然也要人搀扶,冬子无法理解。

李慈林走到冬子的轿子跟前,伸出双手,笑着说:“来,我抱你下来!”

冬子冷漠地说:“你带我到这里来做甚么?”

李慈林说:“你下来就晓得了,我今天要让你开开眼界。”

冬子还是冷漠地说:“我自己有脚会下来,不要你抱!”

他躬着身子,走下了轿子。

冬子心里难过,对李慈林爱理不理,目光总是在阿宝消失的那片水柳丛中搜寻。

冬子看不到阿宝的踪影,心里多了一份担心,他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慈林带冬子到河滩上来,是为了学骑马,和冬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李公公不让他带冬子出来散心,他也要出来学骑马,因为李公公登基的事情抽不出时间,否则他早就出来了。

李慈林特别的喜欢这匹枣红马。

他走到枣红马的跟前,用粗糙的手掌抚摸马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欲望,征服的欲望!他的手摸着的仿佛是赵红燕的皮肤。他想像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情景,那是多么威风,多么刺激,等自己学会了骑马,就再也不坐轿子了!

李慈林在抚摸马时,枣红马悲怆地抖了抖美丽的鬃毛,仰天长嘶。

冬子被枣红马的长嘶震惊了,张大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枣红马的长啸刺激着李慈林征服的愿望。

李慈林一脚踏上了马鞍上的镫子,翻身骑上了马。

刹那间,李慈林发出一声吼叫。

那时,冬子在想,枣红马和自己一样,也被囚禁了,没有自由了。他希望枣红马像舅舅骑的纸马一样飞走,飞得远远的,到永远看不到唐镇的地方。他也希望枣红马把自己带走,带他到一个没有阴谋和杀戮,没有贫穷和哀伤的极乐世界里去,那里鲜花满地,阳光灿烂,和平安乐……那应该是他的救赎之地。冬子在想像之际,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银色的十字架。

枣红马在奔跑。

李慈林在马上狂笑。

突然,枣红马又仰头长嘶,前蹄收起,直立起来,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把李慈林的身体摔了出去。

冬子惊呆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突然间,狂风四起,风声尖锐地呼啸,旷野上漫起滚滚的黄尘,天地之间,一片迷茫。

枣红马嘶叫着,扬起四蹄,在旷野中飞奔,身上罩着一圈迷人的光环。

仿佛有种苍凉的声音破空而来,召唤着枣红马。

不一会工夫,枣红马就消失在滚滚的黄尘之中,再也见不到它的踪影。

就像一个美丽而伤感的梦,留在了冬子的记忆之中。

李红棠背着上官文庆,在坎坷的山路上行走。

上官文庆的头无力地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他轻轻地在李红棠的耳边说:“红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李红棠柔声说:“你刚才都昏过去了,全身都软软的,怎么走哇!文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把你带回家的!”

上官文庆流下了泪水:“红棠,我真没用,给你添麻烦了。”

李红棠笑了笑说:“文庆,莫哭,谁说你没用了,你在我心中就是个大英雄!你晓得吗,我心里只有两个男人配称得上英雄,一个是舅舅,另外一个是你!”

上官文庆哽咽道:“我不是英雄,我是唐镇的侏儒,是这个世界上最丑最没用的人。”

李红棠又笑着柔声说:“你是英雄!你心地善良,而且又十分勇敢,敢于担当!你不丑,真的,你在我眼里,最英俊了!莫哭,文庆,你不是我们唐镇的活神仙嘛,神仙是不会哭的,快乐的。你晓得吗,我最喜欢看你微笑的样子,看到你的微笑,我心里特别安稳。”

上官文庆含泪地微笑了一下。

李红棠轻声说:“文庆,我感觉到你笑了,真的感觉到了。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我们不能哭,我们要笑着活下去,再苦再难也要笑着活下去!”

上官文庆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再苦再难也要笑着活下去!”

这又是一个黄昏,他们却离唐镇还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