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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托比表现得很震惊。“内德,你听我说,内德,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嘛。我在维也纳啊,知道吧?萨尔茨堡简直就像是在地球的另一边。这座城市跟蜂房一样忙碌。我需要更多的人手,内德。你一定得告诉伯尔。他不知道这儿的压力有多大。再帮我弄两个人来,我们就一切听你调遣,没问题。对不起啦。”
他说得一个星期。我说三天。他说他会尽力去查,这我相信。他说听到传言说我跟梅布尔分手了。我说没那回事。
我一直记得,监视组的人向来最喜欢待在靠近公交线路或机场的危房里。蒙蒂给自己的指挥部挑的房子是男爵府里的一栋爱德华式宅邸,这个选择有点不同寻常。大厅里铺着瓷砖,气势宏伟的石砌楼梯从这里盘旋而上,穿过五个逼仄的楼层之后直通向镶有彩色玻璃的天窗。我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只见一扇扇房门像法国闹剧似的开开关关,蒙蒂那些奇怪的手下一个个衣衫不整,在更衣室、咖啡室和简报室之间匆匆来去,对我这个陌生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我走进阁楼,这里以前是一位画家的画室。不知哪儿有四个女人在吵吵嚷嚷地打着乒乓球。在离我近一点的地方,有两个男声一边冲澡一边唱着布莱克的《耶路撒冷》164。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蒙蒂了,不过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已被提拔为监视组的组长,但他一点都不显老。只不过是多了几根白头发,瘦削的脸颊显得越发棱角分明。他天生不爱说话,有一阵子我们就那么坐着,小口喝着茶。
“那咱们来说说弗雷温吧。”他总算开了口。
“嗯,弗雷温。”我说。
像神枪手一样,蒙蒂也有本事让自己的领地保持清净。“弗雷温这家伙很有意思,内德。他不正常。当然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叫正常,是吧?不知道对西里尔来说正常是什么样,除了你道听途说的一些情况。邮差、送奶工、邻居,就是通常的那些人。你都不知道,不管什么人都会跟擦窗户的清洁工聊天。或者是跟一个拿着接线盒迷了路的电信局工程师。不过,我们才跟了他两天。”
跟蒙蒂在一起时如果碰到他这么说话,你就得支起耳朵仔细听,耐心等。
“当然,还有晚上,”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把晚上也算进去的话。西里尔不怎么睡觉,这是肯定的。老在屋里踱来踱去,这从他的窗户上就能看出来,还有早晨的茶杯。还听音乐。有个邻居想找他抱怨几句。她以前从来没这么干过,不过这一回她可能会去。‘他到底是怎么了?’那个邻居说,‘吃早餐时听亨德尔165是一回事,但凌晨三点也听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以为他是到更年期了。她说男人到他这个岁数就会这样,跟女人一样。这我们哪知道啊,对吧?”
我咧嘴一笑,继续耐心等待。“不过那位邻居知道,”蒙蒂若有所思地说,“她的老头子跟一个综合学校的代课女老师跑了。她根本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找回来。我们派去查水表的那个帅小伙差点被她强奸了。哎——梅布尔怎么样啊?”他问道。
我不知道蒙蒂是否也听到了传言。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听说了就不会问我。
“挺好的。”我说。
“西里尔以前坐火车时总会带一份报纸。是《电讯报》,要是你想问的话。西里尔不支持工党——他说那帮人太普通。可是他现在再也不买报纸了。他就那么坐着。坐在那儿瞪着眼发愣。别的什么都不干。昨天火车到维多利亚站的时候,我们的那个小伙子只好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好像在做白日梦。昨晚回家的路上,他在手提包上打着拍子,敲出了一整部歌剧的曲谱。南希说那是维瓦尔第166的作品。我估计她是知道的。还记得保罗·斯科迪诺吧?”
我说记得。说话爱跑题也是蒙蒂的特点之一。比如说,“梅布尔怎么样啊?”
“保罗找了一家银行的麻烦,在巴巴多斯被判了七年。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内德?干监视的时候他从来没出过一次差错。从不迟到,花钱时从不做手脚,记性好,眼睛管用,鼻子也灵光。入室盗窃我们可干过许多次。伦敦、伦敦附近的各个郡、中部地区、民权人士、裁军派、政党里的家伙、不规矩的外交人员——我们全都偷过。保罗什么时候被发现过?一次都没有。一转到私人行业做事,他就变得笨手笨脚,还在酒吧里跟隔壁的小伙子吹牛。我觉得他们是希望被抓住,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们隐姓埋名了许多年,如今想得到认可。”
他啜了一口茶。“除了音乐之外西里尔还有个爱好,就是收音机。他特别喜欢他那台收音机。注意,只能接收,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不过他的收音机是听音乐会用的,是德国产的高级货,频率调节做得很精细,喇叭也大。他不是在本地买的,后来机器出毛病的时候,本地的商店只好把它送到威斯巴登167去修,花了三个月时间,也费了不少钱。他不开车,也不喜欢车。每个星期六上午他坐公共汽车去买东西;除了到奥地利过圣诞节以外,他平时总爱窝在家里。没养宠物,他不愿跟动物住在一起。娱乐嘛,就别提了。没人来他家做客,没人寄宿,除了账单之外没有别的邮件,所有的账单都准时支付。不投票、不去教堂,家里连电视都没有。西里尔的清洁女工说他经常看书,都是些大部头。她一个星期只来一次,通常西里尔都不在家。不过我们不敢太接近她。对她来说,任何比学《圣经》的小册子大的书都算是大部头。他的电话账单不算很贵,在一个建筑协会里存着六千镑,房子是自己的,银行账户管得很不错,余额总是在六百到一千四之间波动,除了圣诞节期间——那时候他要出去度假,余额会下降到两百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