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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习惯上的改变,你记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我提问时尽可能显得兴趣索然,同时又规规矩矩地把笔记本翻到另一页。
奇怪的是,戈斯特竟然记得这个日子。他噘起嘴唇,又皱起了眉头。他挑起女里女气的眉毛,下巴缩到脏兮兮的衬衣领子上,摆足了正在努力思考的架势。最后他总算想起来了。“西里尔·弗雷温最后一次替伯顿那小家伙值班是在施洗约翰节163。我有记录的,你知道。安全起见。我的记忆力也很不错,这事我一般不太愿意表现出来。”
我心下暗暗称奇,不过并不是因为戈斯特。我心想,莫德里安离开伦敦返回莫斯科的三天之后,西里尔·弗雷温就不再加晚班了。我还有其他一些问题急着要问出口。“水槽”里配备了电动打字机么?译码员可不可以用?戈斯特呢?不过我担心这么问会引起他的怀疑。
“你刚才提到他特别喜欢歌剧,”我说,“这方面的情况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
“这我没法说,因为我们拿不到事无巨细的活动记录,也不要求大家事事都报告。不过每逢要看歌剧的那天,他上班时要么是把无尾礼服装在手提箱里带着,要么就穿一套熨过的深色西服来。他也确实会表现得比较兴奋——要我说就是一种情绪高涨而又颇为克制的状态,这有点像人们心怀其他期待时的感觉,至于期待的是什么,我就不说了。”
“不过他应该有固定的座位吧,比方说,订下的座位?这只不过是为了记录。就像你说的,西里尔也没什么别的消遣方式。”
“先生,我好像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哎,我跟歌剧这玩意可没什么缘分。你在他的表格里填上‘歌剧爱好者’,消遣方式的问题不就解决了?这是我的建议。”
“谢谢你。我会的。”我又翻过了一页,“你真的想不起来他有没有仇人?”我问道,手中的铅笔悬在笔记本的上方。
戈斯特变得严肃起来。啤酒的劲儿慢慢过去了。“上尉,西里尔总是被人嘲笑,这一点我承认。但他对于这些嘲笑表现得很大度。西里尔并不招人讨厌。”
“打个比方,没有人会说他的坏话喽?”
“我想不出有任何原因会让哪个人去说西里尔·阿瑟·弗雷温的坏话。当英国公务员的人也许会有点闷闷不乐,但绝对不至于心怀恶意。西里尔尽职尽责,我们也都一样。我们是一个快乐的集体。这一点你尽可以写在记录里,我不会介意的。”
“据我所知,他今年好像是到萨尔茨堡过的圣诞节。去年也是,对不对?”
“没错。西里尔总是在圣诞节期间休假。去萨尔茨堡,听音乐。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不会对‘水槽’里的任何人让步。有几个年轻人还想抱怨来着,但我不让他们这么干。‘西里尔会在别的方面给你们补偿的,’我跟他们说,‘西里尔的资格比你们老,他就爱去萨尔茨堡听听音乐。他有点小脾气,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去之前他有没有留下休假期间的地址?”
戈斯特不知道,但在我的要求下他给人事部门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西里尔的地址。是同一家旅馆,过去四年里一直如此。西里尔和莫德里安接触也有四年了,我想起了那封信。四年去萨尔茨堡,四年跟莫德里安,到头来却过着极其孤独的生活。
“他有没有带朋友一起去?这你知道吗?”
“西里尔这辈子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长官,”戈斯特打了个哈欠,“至少没有哪个朋友他度假时会带着一起去,这是肯定的。下次咱们是不是一起吃个午饭?有人跟我说你们的报销额度可不小,就看你们肯不肯招待了。”
“他回来以后有没有说起过到萨尔茨堡旅行的事?旅途有什么乐趣、听过哪些音乐——他说过这些吗?”我心想,多亏了萨莉,我才知道人活着本该去享受乐趣。
戈斯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先生,就算西里尔有过什么乐趣,那也是非常、非常私人的事。”说完他最后又假笑了一次。
这根本不是萨莉说的乐趣。
我从讯问处的办公室里约了一条打给维也纳的安全线路,和托比·伊斯特哈斯通了电话。凭着无穷无尽的生存智慧,最近托比又被提拔为维也纳站的站长。
“托比,想让你帮个忙,查查萨尔茨堡的白玫瑰旅馆。有位名叫西里尔·弗雷温的英国国民,最近四年来的圣诞节都住在那儿。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住了多久,以前有没有在那儿住过,跟谁在一起,花了多少钱,在做些什么。音乐会门票、短途旅行、女人、男宠、庆祝活动——所有你能搞到的情况。不过无论你怎么查,都别引起当地人的怀疑。扮成离婚调查员好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