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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边防警卫开枪打死的,”我说,“他当时甚至都没企图越境。他只是在侦查情况。贝拉总觉得,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会死。”我补充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本。
“这句话可能倒是被她说对了。”海顿说。
此时罗埃·布兰德也开口替我说话,在我看来他这是别有用心——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受审。“注意,塔德奥自己可能真是清白的,但与此同时他对费利克斯之死的判断有误。不管怎么说,费利克斯是最后一个被装进卡车的。在那个杀人场里头他肯定给搞得浑身是血。都用不着往他身上泼番茄酱了,对不对?这道工序早已经完成了。”
史迈利替我扛下了罗埃的质疑。我曾经煞费苦心地到处找人说情,要求派驻到史迈利管不着的地方去,这会儿我开始感到后悔了。
“比尔,贝拉父亲的事对我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反驳道,“就算费利克斯是有史以来最阴险的犹大,他女儿也可能还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对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她崇拜自己的父亲。她很愿意说他的事。她敬重他,至今还在为他的死哀伤。”
我想起了贝拉俯视墓园时的情景。我想起她是那么执着,一定要庆祝生命的礼赠。我不愿相信她都是在假装。
“好吧,”海顿不耐烦地说,把一张全版照片从桌子那头推了过来,“我们姑且让一步,相信你。这帮家伙我们该他妈的怎么解释?”
那是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照片,不太清晰。我估计是从原版照片上翻拍出来的。照片左上角盖着个红色印章,刻的是“巫术”二字,据内幕消息说这代表着伦敦站最机密的情报来源。
托比·伊斯特哈斯给我的警告证实了这一点:“你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内德。”他从海顿的肩膀后面对我说话,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专用来打发年轻人的虚情假意。“你也从来没见过‘巫术’这两个字。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你的脑子应该是一片空白,彻底的空白。”
那是一群年轻男女的集体照,背景看起来可能是军营,或是大学的校园。一共有六十人左右,都穿着便装,男的穿西服、打领带,女的穿高领白色衬衫和长裙。几个年长的男子和一个面相凶恶的女人站在他们的一边。照片上的气氛同人们的穿着、建筑和背景一样,沉闷得很。
“合唱团的第二排,右边数过来第三个,”海顿说着递给我一把放大镜,“奶子挺大,就跟这小伙子说的一样。”
是贝拉,毫无疑问。那上头的贝拉比现在要年轻三四岁,头发梳到了脑后,我估计是扎成了发髻。但照片上也能看出贝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那抑制不住的微笑,还有我最爱的高高的、线条坚毅的颧骨。
“贝拉有没有在你的小耳朵旁边嘀咕过,说她在基辅上过语言学校?”海顿问我。
“没有。”
“她有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任何教育状况?除了和塔德奥在干草堆里胡搞之外?”
“没有。”
“当然了,基辅的那个地方更像是假期培训班,不是什么正式的学校。不是人们去了之后常常会再谈起的地方。除非他们是在招供。理论上说,那所学校是培养口译译员的,但实际上它恐怕是莫斯科中心可造之材的滋生地。学校归中心所有,教职工由中心配备,拔尖的人才让中心挑。差劲的学生会分到外交部,和我们这儿一样。”
“勃兰特看到这张照片了么?”我问道。
海顿的轻佻态度消失了。“你是在开玩笑吧,啊?勃兰特可是敌意证人85,他们那伙人都是。”
“我能见见勃兰特吗?”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意思就是我不能见他喽?”
“对,你不能去。”
“对贝拉父亲不利的那份报告,来源也是‘巫术’吧?”
“别他妈多管闲事。”海顿说,但我已经瞥见了托比吃惊的眼神,感觉到我猜对了。
“莫斯科中心总会给打算派到西方的可造之材拍集体照吗?”我问。史迈利又朝着我抬起了头,我觉得这还是在支持我,便壮起了胆子。
“咱们在沙拉特都拍的,”海顿反驳道,“莫斯科中心为什么就不会拍呢?”
我能感觉到汗水在顺着脊背往下流,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我还是磕磕巴巴地继续问道:“这张照片上还有没有其他人被指认出来?”
“实话告诉你,有。”
“是什么人?”
“这不关你的事。”
“她学的是什么语言?”
海顿已经受够我了。他抬起眼望着天,仿佛要乞求上苍再赐给他一点耐心。“好吧,亲爱的,他们学的都是英语,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他拖腔拿调地说,一只手托住下巴,瞅着史迈利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