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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怎么样呢?”巴雷问道。
“我很以他为耻。我告诉他他是我的偶像,但现在他令我太失望了。我一直在读斯汤达的小说,所以我对他说话的口气就像个了不起的法国女主角。不过,我相信他已经作了一个不正当的决定。他已经是一个言行不符的人了。我告诉他,在苏联,许多人也都像他这样。我告诉他除非他改正他不正当的选择,否则我永远不再和他讲话。我提醒他要像我们两人都尊敬的小说家E.M.福斯特一样。我告诉他必须言行一致。自然,我很快便回心转意,而有一段时间,我们也恢复了以往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已不再罗曼蒂克;而且,当他有了新的工作时,他写给我的信里头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温馨。我以他为耻,也许也以我自己为耻。”
“所以你就嫁给了弗洛狄亚?”
“是的。”
“而你也还是让叶可夫在你的身旁?”他在话中故意暗示这是非常平常的事。
她的脸立刻就红了。她皱了皱眉,说:“有一阵子,叶可夫和我还暗中维持着关系,但不是常常,只是偶尔而已。他说我们是一部没有结局的小说。我们彼此都看着对方,要完成各自的使命。他是对的,但我还是不了解他对我的影响力或是我对他的影响力究竟何者为强。我想如果我们再多见几次,我们可能就不再需要对方。当我了解了事情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我就停止和他见面。我爱他,但是我拒绝再见他。同时,我也怀了弗洛狄亚的孩子。”
“那么你们俩又是什么时候再碰面的?”
“在上次莫斯科书展结束之后。你是他的催化剂。他那时正在度假,喝酒喝得很凶。他已经写下许多内部文件,也发出许多正式的申诉。他写的,没有一样使当局为之所动。不过,我倒是认为他已经使当局很恼火了。那时你又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你让他在生命中的一个关键时刻把他的思想变成文字,而他又让文字变成了行动。这对叶可夫来说,是太不容易的一件事。第二天,他用了一个托词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来,他已经借到了一间朋友的公寓。当时我和弗洛狄亚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痕,虽然我们仍然住在一块儿,那是因为他那时正在等待分配到一间公寓。当我们坐在叶可夫朋友的公寓里,他对我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你已经让他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清楚了。他对我这么说:‘那个英国人已经把这个谜题的解答给了我。从现在起,只有行动,只有牺牲一途了,文字是我们苏联社会的诅咒,是行为的替代品。’叶可夫知道我与西方的出版商时有联络,所以他要我从我们外国访客的名单里寻找你的名字。他立即着手预备一份手稿。为了他,我心里好害怕地问他:‘你如果喝醉了,怎么能写东西?’他回答我说他喝酒是要维持生命。”
巴雷啜了一口威士忌,“你有没有告诉弗洛狄亚有关叶可夫的事?”
“没有。”
“弗洛狄亚发现了吗?”
“没有。”
“那么,谁知道?”
似乎她也一直在问她自己同样的问题,因为她丝毫不假思索地就答了出来。
“叶可夫什么事情也不告诉他的朋友,这我能确定。如果那栋公寓是我借的,我会说我借它完全是为私人的用途。在苏联,我们有秘密,会孤独,但是我们不谈私人的事。”
“那你的女性朋友呢?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暗示她们吗?”
“人可不是天使。如果我要求她们帮助,她们就一定会做出某种假设。多数时是我在帮助她们。就是这样。”
“那么难道没有人帮助叶可夫编辑他的手稿吗?”
“没有。”
“他的酒友也没有。”
“没有。”
“你为什么能够这么肯定?”
“因为我能肯定他在思想上是完全孤立的。”
“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吗?”
“能否说清楚一点?”
“你喜欢他吗?爱他吗?他会让你发笑吗?”
“我相信叶可夫是一个伟大而又脆弱的人,没有我他绝对活不下去。要成为完美主义者就要像小孩一样天真,这也是不切实际的。我相信如果没有我,他一定会崩溃的。”
“你想他现在崩溃了吗?”
“叶可夫必定会说:哪一种人才是精神健全的?是那种计划要屠杀全人类的人,还是采取步骤防止它发生的人?”
“那么,两种事情都做的人健全吗?”
她没有回答。他是要激怒她,而她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嫉妒,所以他要腐蚀她的信心。
“他结过婚吗?”他问道。
愤怒掠过了她的脸,“我不相信他结过婚,但这并不重要。”
“他有小孩吗?”
“你这个问题是多么荒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