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5页)
“因为当天晚上的主客观条件无法重建,亲爱的威尔基。有个必要元素改变了,因而妨碍了梦游与窃案的再发生。”
“哪一个元素?”我问。
“在那个所谓的实验里,弗兰克林·布莱克清楚知道他被下了药;他知道詹宁斯认为他偷了钻石;他知道事件如何发生,也知道应该再发生一次。单就这点,同样剂量的鸦片并不能让他……”
“我让詹宁斯在酒里加入的量比坎迪先生当初加得更多。”我打断他。
“没有差别。”狄更斯又轻蔑地挥挥手指,实在很气人,“重点在于事件根本无法重建。你的艾兹拉·詹宁斯先生根本不够格接替弗兰克林·布莱克当主角。他很可能是个鸡奸变态、鸦片鬼……他对托马斯·德·昆西的《一个英国瘾君子的自白》的赞赏简直叫人作呕。实话说,你的弗兰克林·布莱克几乎像个白痴。但如果你好好运用那些印度教徒,在窃案中加入催眠这个元素,并且将鸦片的使用当成阴谋手段,而非单纯巧合……”
狄更斯就此打住,我也无话可说。一部载重的货车轰隆隆驶过底下的公路,听起来应该有四匹马在拉。
“不过我觉得最可圈可点的是你的卡夫探长这个角色。”狄更斯突然说,“正是这点让我也想动手写本悬疑小说,也许以这样的精明脑袋为主轴。卡夫这个人物太完美了,瘦削的身材,冷漠却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他近乎机械化的精准脑袋。完美的人物!”
“谢谢你,查尔斯!”我轻声说。
“可惜你没有好好利用他!”
“你说什么?”
“你把他描写得很出色、介绍得也很出色,他也表现得很出色……直到他中途偏离轨道,消失了很久,明明有充足证据,却往相反方向做假设,之后又找不到人,跑到布莱顿去养蜜蜂……”
“到多金去种玫瑰。”我又纠正他,脑海里却浮现似曾相识的异样感。
“当然。不过卡夫探长这个角色太精彩了。我说过了,用私家侦探而非官方警探当悬疑小说的主角,这个点子棒透了。如果再加强一点儿他的背景和角色刻画,我相信观众会对这个推理大师产生极大共鸣。他可能会像卡夫探长一样瘦削却威风凛凛,特立独行,几乎不带感情。如果我当真动手写这本《爱德蒙·狄更森疑案》,一定很乐于考验自己能不能创造出这样的角色。”
“你可以让《荒凉山庄》里的贝克特探长重出江湖。”我郁闷地说,“他很受欢迎。我们先前聊到过,香烟卡也有贝克特的画像。”
“我们是聊过,确实有那样的香烟卡。”狄更斯呵呵笑,“他应该算是那本书里最受欢迎的人物,我自己也很喜欢他出现的那些段落。可是贝克特探长是个世故型人物,是现实生活里的人……他欠缺你那位瘦削、冷漠又疏离的卡夫探长的神秘感与吸引力。再者,如今贝克特的原型菲尔德探长已经不在人世,我最好也把他的分身送进坟墓。”
仿佛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说不出话来。我必须专心呼吸,避免我的表情泄露内心波涛汹涌的思绪与情感。最后我终于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菲尔德探长死了?”
“是啊!去年冬天我在美国巡演期间的事了。乔吉娜在《泰晤士报》上看到讣闻,觉得我应该会想收在档案里,就帮我剪下来了。”
“我一点儿都没听说。”我说,“你记得他哪一天死的吗?”
“记得。”狄更斯说,“是1月19日。你应该还记得我有两个儿子——法兰克和亨利——生日是1月15日,所以我记得。”
“太神奇了。”我说,但我不知道我指的是狄更斯的记性还是菲尔德的死。“《泰晤士报》的讣闻有没有说他怎么死的?”
“好像病死在自己家床上。”狄更斯说。他显然对菲尔德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1月19日应该是我们进攻地底城的隔天,或当天深夜。我昏迷到1月22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仔细读报纸,难怪我错过了这则消息,也难怪接下来那几个月我没再碰见菲尔德的手下。菲尔德的侦探社想必已经关门大吉,探员也都鸟兽散各自谋生去了。
除非狄更斯在骗我。
我记得前一年我睿智地想到,狄更斯、祖德和菲尔德都涉入一场复杂的三方竞技,而我被当成马前卒困在其中。这会不会是狄更斯配合他某个策略撒的谎?
应该不是。我轻而易举就能通过我在《泰晤士报》的熟人打听讣闻的真假。如果菲尔德真的死了,那么他一定会埋葬在某个地方,我也可以朝这个方向查证。有那么疯狂的片刻,我纳闷着这会不会是菲尔德自己的计谋,装死逃避祖德手下的追杀。只不过,即使过去三年来我碰到的事无奇不有,装死这种事仍旧太牵强。我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