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7/8页)

在前往中野坂上的途中,因为美津子坐在前座,安岛显得安静,元子也不疾不徐地搭着话。美津子在银行旁下了车。

“噢,你家在这附近?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啊!”安岛朝窗外探望着。

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还有许多出租车奔驶着,但路灯照映的路上却人影稀落。

“才不是呢,我住在这后面的巷子里,又小又脏的房子。”

“我跟妈妈桑到你的房间喝杯茶怎样?”

“下次,我再招待两位到我家里来。妈妈桑,晚安!安岛先生,妈妈桑拜托您了。”

车子从中野坂上正要驶向驹场的时候,元子叫司机先驶往下落合。因为她担心先到自家寓所时,安岛可能提出上门喝茶的要求,事情就麻烦了。

白天车流壅塞的环状六号线,这时却出乎意料地通畅。车子开得很快,连停红绿灯都觉得麻烦。

美津子下车之后,安岛便把身体靠向元子。元子知道当没有同伴随行时便该多加注意。她将手提包放在膝上,司机从后视镜朝他们看了一眼,她赶紧把被安岛握住的手藏在下面。

元子很想详细地询问安岛,当过医科大进修班校长的江口虎雄暗中调查桥田替医生子女违法关说进入医科或牙科就读的秘密数据。此刻,正是绝佳的机会。只剩他们两人,安岛又喝醉了,即使问得露骨些,在酒精催化之下,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您刚才的话题好像很有趣。”

“我说什么来着?”

“您说在桥田先生的补习班当过校长的江口先生,手中握有关说入学的秘密资料。”

“嗯,那些数据的确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安岛兀自嘟囔似的笑了起来。

“江口先生没有意思把那些资料公开吗?”

“一旦公开,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桥田很可能就这样完蛋。不仅桥田吃不了兜着走,恐怕连涉及关说入学的私立医科、牙科大学的大小教授们都要卷铺盖走人,大学当局更难逃社会的指责。不但如此,也会给花钱关说入学的家长们带来莫大困扰。这些家长大都是医生,他们出手这么大方,肯定会被认为是来自见不得人的收入。”

——所谓见不得人的收入,就是逃税。

“江口先生既然无意公开于世,为什么还要保存这些资料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虽说他对桥田怀恨在心,却也没有借此公报私仇的打算。总之,他手上拥有这颗炸弹,大概就心满意足了吧。”

“安岛先生看过那份秘密资料吗?”

“我若开口,相信他随时都会给我看⋯⋯不过,这些关说入学的资料也牵涉到江口议员跟我,看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从来没有看过。”

元子极想把那份资料弄到手,就算花钱雇用职业惯偷到江口虎雄家里把它偷来也在所不辞。

“若安岛先生开口的话,江口先生真的愿意给您看吗?”

“嗯,没问题。刚才我已说过,这老先生跟我很投缘。”

“意思是说他很信任您。”

“他当然信任我,毕竟我曾当过江口议员的秘书。没有人比我更能得到他的信任。所以,我若开口拜托,他绝对会把资料让我看的。”

安岛用力握着元子藏在手提包底下的手,夹到指间的戒指,痛得元子发出微微的叫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安岛放开元子的手说道。

安岛顺手将手搭在元子的肩膀,浓重的鼻息轻轻吐向元子的耳朵。元子突然一阵心荡神驰。

“我想看看那些资料。”元子仿佛要撵走那种感觉似的强烈说道。

“噢,妈妈桑想看那些资料?真是难得啊。”

“凡是人,对秘密的事情一定都很有兴趣,我的好奇心可比别人来得强烈呢。”

——若能亲眼看到那些资料该有多好啊!不但可以知道那些出钱关说入学的家长的详细姓名和地址,还包括是否顺利就学的情况。

“是吗。”

安岛的手稍稍松开了,好像在思考些什么。霎时,元子担心自己的意图是否被他看穿而感到一阵心惊。

在环状六号线奔驰的轿车,来到目白街的十字路口时向右拐去。

“好吧。”

安岛明确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重新把元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咦?”

“既然妈妈桑那么想看,我就为你效劳吧。”

原来刚才安岛在沉思,就是在为她设想办法。

“真的?”元子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

“我觉得你应跟江口老先生见个面。”

“我跟他见面?可是⋯⋯”

“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先跟老先生协商的。”

想不到议员秘书平常的口头禅,“协商”这句术语,也在这种场合脱口而出了。

“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