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杀人者(第15/32页)
美夫熄灭了风箱里的火焰,不再燃烧的熔炉让工人丰寿彻底死了心,从此不知去向。而丰寿的父亲,从前也因为固守风箱炼铁坊而抗拒熔炉的出现。在不同时代里,不同的男人操持着各自坚持的制铁技街,而他们背后还有一群坚韧的女性,与他们一同渡过炼铁厂熊熊燃烧的动荡岁月。
我仰望着熔炉。想着这些往事,耳边孤独的说恬声乘着秋风而来。孤独似乎是执行拆除工程的负责人,总觉得这个任务很适合身为么子的他。一想到这,我又没来由的寂寞起来,便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慢慢走回家去。
走在前面的男人
下个周末,我和丰见了面。他照例传来简讯和我约定时间,我们见面后一边开车兜风,一边讨论当天的行程。季节仿佛在一瞬间变换,周末的天气很冷,吹着入冬才有的湿润冷风,我们决定干脆去看场电影,散场后则到车站前的商店街散步。
高中时我们只能走路或骑脚踏车,活动地点有限,所以大家常在商店街约会或约朋友在这附近晃荡。那时候这一带有不少以学生为主要消费族群的便宜饰品店、服装店和咖啡厅,而这几年这类的店又开得更多了。像这样聚集着许多少女风格的可爱店铺,实在看不出当年这一带曾是太保太妹的大本营。我们逛了几家精致小店,老板不外都是一些和妈妈同世代、经历过泡沫经济年代的中年人,他们衣着时髦,身上还残留些许都会气息,卖的多是本地少见的进口家具或饰品。我们走进其中一家店,这家店白天是咖啡厅,晚上则摇身一变成酒吧。店内约有五坪大大,精致小巧,丰说是有人推荐他可以带女友来。
老板是个着年约四十七、八,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有种都市人的脱俗气质,看来也是年轻时在都市打滚过,中年以后才回乡开店。我们挑了最里面的座位坐定,点了红茶,可是不知为何老板一直盯着我看,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一言不发回到吧台里,没多久送上红茶时,同样一声不吭紧盯着我。
我加了一匙砂糖在红茶里搅拌。
「你最近还在想那件事吗?」丰问。
我点点头,啜了一口红茶。
「你是说外婆的事吧,对呀,反正我没有工作,闲得很。」
「有什么进展吗?」
我从提包中拿出笔记本交给丰,他看着只剩五个人的死者名单。我告诉他退休的护士说确定真砂和外公都是病死的。丰喝着咖啡想了一下,指着穗积蝶子的名字喃喃说道:「记得上次那个管理员吗?图书馆那个。」
「啊?嗯。」我回想起那天的事,「她对我们很感兴趣,还说我们像刑警搭档。」
「我不是拿了她的名片吗?她的姓很特别喔。」
丰从皮夹里拿出名片,上面写着图书馆的电话和地址,正中央是名片所有人的名字——「穗积安代」。我和丰交换了一个眼神
「会是亲戚吗?」
「说不定喔,听说穗积蝶子的家人都逃到大阪去了,说不定还有亲戚留在这里。这个村子这么小,丢块石头都可能砸到自家亲戚,我想应该不会错。这里的环境可真浪漫啊。」丰自暴自弃地说。
「你嘴巴真坏……」
我们当场打电话到图书馆去,那天似乎正好休馆,没人接听,丰说改天有空会再打去问问。那天的丰话不多,那通常代表他心情不好,有时他在公司遇到了不如意的事,连周末都无法释怀,无精打采的,连我都被波及。我装作没这回事,但心里不免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我们到「THE CHATEAU」宾馆时,丰依旧认真翻着我的笔记,沉思着。我坐在床缘正要打开电视,被丰阻止了。
「不要动,弹簧很吵。」
旧床确实经常嘎吱作响,但他的态度未免太差了。
「可是我很无聊啊。」
「我正在帮你想事情啊。」
「我又没拜托你。」
回家的路上,丰一不小心将车开下堤坊,车子困在河滩上,无法动弹。我用手机联络JAF(注1)。这期间丰托着腮坐在河边,朝河里丢小石子,看起来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
「没什么……」丰摇摇头说。
「是吗?」
注1/「日本汽车联盟」的简称,提供道路救援服务。
「人为什么要工作呢?」
「为了养活自己吧。」
「全日本和我同年龄的人里头,不知有多少人会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大家都是成天嚷嚷着不干了,隔天一早还是乖乖上班打卡吗?是不是再怎么受不了,也得一直做下去?这就是男人的强悍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一点都不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