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第12/14页)

橘黄色的路灯还亮着,投射在人行道上的霓虹恰似好莱坞电影中的背景色。公寓正对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轿车。由于住在二层,雷布思无法清楚地看到车内,但是能看到司机旁边的车窗已被打开,烟圈从车内滚滚地冒出来。

“行吗?”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已不像之前那样充满自信了。

“什么行不行?”雷布思不经意地说。

“可以吗?”他转过身面对她,“我能在这儿留宿吗?”她重复道。

“当然可以,”雷布思一边说一边走向门边,“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已经走到楼梯井的一半时才意识到他没有穿鞋。他停下脚步,想了想,不行,见鬼去吧。他的母亲总提醒他小心生冻疮,他也的确从未生过冻疮。现在正是检验的好时机——看看是否依然能带给他幸运,不让他生冻疮。

他走向一楼大门时,旁边的门嘎的一声打开了。大块头的科克伦夫人猛地挤出门外,挡住了他的出路。

“科克伦夫人。”刚开始的惊悚消失后,他说道。

“拿着。”她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他只好接过来。那是一个10英寸长、6英寸宽的大纸板。雷布思念着:“轮到你打扫楼梯了!”等他再抬眼时,科克伦夫人已经关上了门。他能听到她穿着室内拖鞋走向她的猫和电视机的声音,能闻到那些陈旧的东西发出的臭味。

雷布思拿着纸板走下楼,冰冷的地板穿透了他只穿着袜子的双脚。科克伦夫人的猫也一定很臭,他充满恶意地想。

前门被闩上了。他缓慢地移动门闩,尽量减小开门时那陈旧的门闩发出的响声。车仍停在那儿。他走出门外,刚好正对着车。但是司机已经发现了他,他快速地把烟头弹到马路上,然后发动了引擎。雷布思继续踮着脚往前走。车头的灯突然打开,顿时亮得像战俘营的搜寻光似的。雷布思停下脚步,眯紧双眼。车开动了,拐向左边,然后向前朝马路的尽头飞奔而去。雷布思盯着车看,尝试看清车牌号,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模糊的白色光晕。他能比较肯定的是那是一辆福特雅仕。

往马路尽头望去,他意识到那辆车在主干道的交叉口停了下来——被其他车辆堵住了。离他不到100码远。所以雷布思作了决定:他曾经可是个随叫随到的短跑运动员,因为跑得非常快,以至于一旦有短跑比赛,校运动组就会叫上他。此刻他带着一种醉意的快感开始跑了,他想起了他打开的那瓶酒。一想到此,他立即有了胃酸的感觉,并减慢了速度。正在这时他踩到了什么东西,滑倒了。他立即站起来后,看见那辆车已经溜过交叉口咆哮着开走了。

没有关系。他打开门后首先看到的那一幕就已足够了。他看到了制服。虽然没看清司机的脸,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穿着制服,一个男警察,一个开着雅仕的警察。这时两个年轻的女孩迎面走来,她们经过雷布思身边时咯咯地笑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那里没有穿鞋,手上还拿着一个提醒他打扫楼梯的纸板。他低头看向路面,发现了刚刚使他滑倒的东西。

他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把袜子脱下来扔到了排水沟里,然后赤着脚往公寓走去。

警员布莱恩·福尔摩斯正喝着茶。他喝茶的样子似乎成了一种仪式:拿着杯子凑向他的脸,然后吹一吹,接着品一小口。接着又吹吹,又品一小口,吞下。最后是呼出一口热气。但他今晚感到浑身冰冷,如同公园长凳上睡着的流浪汉一样冷。他甚至连报纸都没看,就连茶的味道也变得令人反胃。这都是因为那个热水瓶所致,滚烫的热水散发出塑料味。牛奶虽不是最新鲜的,但至少啤酒是温的。但这些还温暖不到他的脚尖,如果他还能感觉到脚尖存在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他轻蔑地向苏格兰禁止虐待动物协会(SSPCA)的官员问道。那位官员把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好像是为了遮掩他的困窘。

“没什么。”官员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匿名的告密,是这个月的第三次告密,但是,坦白地说,也是第一个无望成功的告密。斗狗又流行成风了,在最近三个月已发现了好几个竞技场,狭窄、肮脏的矿坑被一段一段的锡板围着。竞技场主要建在堆满废品的院子里,这使得“废品站”从此又多了一层含义。但是今晚他们正在巡逻一段荒地。装运货物的火车咔嗒而过,开往城市的中心,但除了这些火车的声音和远处交通低沉的嗡嗡声外,这里死一般的寂静。然而,这里有个临时的竞技坑。他们白天就观察了那个洞,他们假装是在带着他们的德国牧羊犬到处遛,实际上是警犬。他们在竞技场中用的是美国比特犬。布莱恩·福尔摩斯已经看到过比赛的两只“前战斗者”,它们发狂的双眼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它们没有四处攻击,因为兽医已注射了致命的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