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蘑菇调兵(第9/14页)

血蘑菇一一应允,指天指地立下重誓。金灯老母让他附耳过来,传给他调兵的法咒,血蘑菇暗记于心,随即打了个冷战,从梦中惊醒。揉着眼四下观瞧,香案上的油灯还没灭掉,地上扔着一件黄袍,裹有一具白骨,旁边还死了一条大黄鼠狼子,毛色黄里透红油光水滑,已然气绝身亡。血蘑菇六神无主,见外边满天星斗、月满如盘,估摸时辰已近午夜。这么晚没回山,干爹和老叔肯定着急,匆匆忙忙出了破庙。回山推说跑肚拉稀走慢了,又赶上变天,躲在破庙里打个盹儿,迷糊了一觉,别人也就没多问。

从此之后,血蘑菇钻一次金眼子,就能带出几个金粒子。整块的金粒子自古罕见,民间根据形状称之为“狗头金”或“马蹄金”,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捡到一块半块就不得了。不过山上有山上的规矩,拿了疙瘩他绝不敢私吞独占,全得交给大当家的,记下大账存入库房。迟黑子赏罚分明,分给血蘑菇好酒好肉,额外赏给他四个成色好、分量足的金粒子。别的土匪看在眼里,也纷纷去钻金眼子,却连一粒金沙子也找不着。土匪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血蘑菇走运,有人说他能跟金耗子说话,疙瘩全是金耗子给他叼来的,反正是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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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岭绺子里有个土匪,挑号“双林”,已经跟着迟黑子当了十几年土匪,有一次下山探望老娘,一走三个月,音信皆无。上山为匪是挂柱容易拔香难,土匪对绺子中的情况了如指掌,万一背信弃义扒灰倒灶,绺子必定遭难。所以山上有规矩,谁想拔香头子,谁就得把命交出来,能活着退伙的少之又少,也许当面应允,同意你拔香撤伙,还送你些银圆烟土,等你扭脸一走,背后就打黑枪。真想退伙的也不敢说,只能找机会逃出去,远走他乡不告而别。迟黑子见双林下落不明,便让老鞑子下山办差,查清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让官府逮住掉了脑袋,就要找出告密之人,再伺机寻仇;如果是吃里扒外投靠了别的山头,那讲不了说不起,挖地三尺也得把他翻出来,按照山规处置。

老鞑子连着走了十几天,有一天深夜,一阵怪风刮开了窝铺门。血蘑菇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关门,听见白龙让梦魇住了,口中胡言乱语说着什么。血蘑菇忙把白龙叫起来,问他怎么了?白龙脸色不大对劲儿,可也没说什么。转天后晌,白龙套来几只山鸡野兔,抓了一大把榛蘑,热热乎乎炖成一大锅,叫来血蘑菇,哥儿俩盘腿坐在炕头,喝着酒吃着肉,又是划拳又是行令,天上地下一通唠扯,二斤苞谷烧不知不觉喝见了底儿。白龙把酒碗往小炕桌上一撂,板起脸问血蘑菇:“老兄弟,哥待你咋样?你还跟哥是一条心不?咱俩还是兄弟不?”这苞谷烧劲儿太大,血蘑菇喝得晕头转向,顺口说道:“咱俩还说啥,啥时候你也是我亲哥啊!”白龙道:“那你跟哥实说,同样一个金眼子,为啥别人下去两手空空?你下去就能找到金疙瘩?”血蘑菇支吾道:“我……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呗……”白龙翻了血蘑菇一眼:“你可拉倒吧,打你小子光腚哥就认得你,你忘了骑哥脖子上撒尿了?你心里想的啥,瞒得了天瞒得了地,瞒得了大当家的,瞒得了我干爹你老叔,可瞒不过我。让你自己说,你有啥事是我不知道的?是不是信不过你哥?咱都是老爷们儿,你就不兴敞亮点儿?”血蘑菇打马虎眼说:“白龙哥,我要是真有那本事,不告诉谁也得告诉你啊!可我真没瞒你。”白龙叹了口气,端起酒碗仰脖喝干,又抄起酒坛子倒酒。那酒坛子已然空了,白龙空了半天也没空出几滴,一气之下把坛子扔在地上,一张大黑脸拉得老长,舌头都木了:“咱哥儿俩这么多年,真是白交了啊!”血蘑菇见白龙生气埋怨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白龙不肯罢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又拎来一坛子酒,跟血蘑菇一碗接一碗地喝,话里夹枪带棒,把血蘑菇埋汰得抬不起头。血蘑菇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觉得自己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

里外不是人”,实在挂不住了,又加上酒劲儿往上撞,脑袋瓜子发蒙,嘴上没了把门的,就将金灯老母显圣一事说了,又在白龙的追问之下,说出了调遣耗子兵的法咒,说完一头倒在土炕上鼾声大作。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血蘑菇觉得有人叫自己,睁开眼见是老鞑子。外头天刚蒙蒙亮,血蘑菇诧异地问:“老叔,咋这么早回来了?”老鞑子说差事已然办妥,自己本想在山下待两天,可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才急着往山上赶,又问:“为啥就你一人,白龙干啥去了?”血蘑菇睡眼惺忪,转头往四周看看,炕桌上杯盘狼藉,平日正是他和白龙蒙头大睡的时候,此刻窝铺里只有他一个人,却不见白龙的踪影。他拍打脑门仔细回想,自己酒后失言,对白龙说了调遣耗子兵的法咒,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要坏,忙把心头所想告知老鞑子。老鞑子听罢也吃惊非小:“白龙得了法咒,多半是下金眼子拿疙瘩去了,若真如此,只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