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万艳书 上册》(11)(第6/8页)
陈七对答如流道:“有、有,小的没敢说爷带的是这一条犀角鞭,只说——公爷饶命!”
詹盛言没等他说完,一手就抽出腰间那一条犀角手柄的马鞭子向陈七挥去,“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妈根本就没回府,乃是一路跟踪过来,非但把那二人窥伺个一清二楚,连我们说的话也从头到尾都听饱了吧?!”
岳峰也瞪起了两眼诧异道:“爷根本就没什么平安三清鞭,你小子怎就敢当着爷的面儿瞎嚼?!”
没想詹盛言突然停止了抽打,将脸转向岳峰,把鞭梢对陈七点了点,“他敢瞎嚼,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再给我当差了,他从头到尾就没替我当过差!若非我发现,他这会子已跑去同他主子告密了——给我逮回来!”
陈七原被抽得滚在地上惨叫,这时候一跃而起,疯了一般朝林外狂奔。岳峰举步追出,不出二十来步就将陈七扭住,“说,你奉什么人的命来监视爷?”
陈七急喊道:“冤枉,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奉凤姑娘的命,是凤姑娘担心公爷喝多了跑马,吩咐小的一定要跟紧,小的一琢磨,回去太夫人肯定也是一般吩咐,所以就想少跑这一趟腿,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偷懒诓骗主子,主子饶命,真的只是凤姑娘……”
詹盛言早将鞭子往腰里一插,大步流星地赶上前。他一声不出地在陈七身上拍摸两下,就一把扯开其裤带,拽出了一块铜牌。
牌子雕作鱼形,其上刻着一只狴犴[43]。
詹盛言将这牌子直举到陈七的鼻前,“这铜鱼牌也是凤姑娘颁给你的?”
且说尉迟度掌管的镇抚司为刺探官员与民间动向,在各行各业都撒下了密探,而这些密探的身份就靠这一块铜鱼牌来证实,危急时亮出,连巡警铺等官方机构亦必须协助其行动。
就是这一块威力无边的牌子,此际却成了陈七的催命符。他再也挤不出一个字,一张俏脸完全失形,汗如雨下。
而詹盛言典雅和贵的脸庞也已冒出灼灼的凶光,嘴角往下一拉,照着陈七的额角就一拳。
陈七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岳峰松开手,任之滑落在地,只把两手的冷汗在裤边上擦两擦,“他是镇抚司的密探?是尉迟太监的人……”
詹盛言挥手就一个大耳刮子,直把岳峰扫得一跌而倒,他又上前给了他一脚,跟着就一顿拳打脚踢,“你他妈说这是你表弟!你个王八蛋安的什么心?把那阉狗的密探栽到爷身边!你倒说话啊!他不是你表弟吗?啊?表弟!”
岳峰避都不敢避,被打趴下,赶紧再跪起来,东倒西歪地任由踢打,“爷,他真是我表弟!”
詹盛言发泄够了,蹲下来指住岳峰的鼻尖道:“你——?”
岳峰马上会过意来,急得眼珠子都快迸出眼眶,“小的对爷的一片忠心敢质天日!当年小的一家性命全都是爷所救,小的再对爷起坏心思,那还叫人吗?顶着颗人头,得办人事儿!公爷,小的要和这脏家伙有半点儿牵扯,就叫我万世不得人身,叫——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詹盛言直视岳峰,半晌后立起身,足尖向他一踢,“我信你,滚起来。”
岳峰爬起,跟着也踹了昏迷中的陈七一脚,“妈的,吃里扒外的龟蛋!公爷,等他醒了,让小的和他对质,完了一刀结果他就是!”
“一刀结果?”詹盛言狠瞪着眼道,“活该你被这龟蛋装进去!你他妈就
没长脑子!”
“我……”岳峰愣了一阵,忽一抖,“坏了,尉迟太监早放了凤姑娘到爷身边,突然又塞进一个陈七,那就是对爷最近的行动大起疑心。陈七这一死,他就明白爷是被撞破了私弊而灭口,到时候‘那两位’可就危险了。”
“用得着你说!”
“陈七这兔崽子还成了‘鲜豆腐沾了灰——拍不得碰不得’!这不活像爷差点儿被冯敬龙给卖了那一回?那一回还有凤姑娘帮衬,这一下可怎么办?嘿,太夫人说那算命的瞎子算出爷今日跑马要出事故,再三叫爷小心,居然还真是遭劫在数,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詹盛言骤一愣,暴躁的声音变得轻巧而平静:“你闭嘴。”他把手上那枚骨扳指挨在了唇边来回擦动着,仿似能擦出什么神妙的火花一般。
岳峰见状,深知主子就要福至心灵,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时只听得见马儿们在那里打喷嚏、弹蹄子。
过得一刻钟,詹盛言一顿足,“过来。”
他和岳峰交代了几句,接着道:“在这儿盯着,我一会儿就回。”
从这里走一小段就到泡子河的河沿,詹盛言蹲去清澈的河水旁,将一整条马鞭子浸入水中,直至细牛皮的鞭身全被水吃透,变得饱满滑亮。他提鞭而回,仰头瞧一瞧日影照射的方向,就指住了一棵老柏树,“把人搬到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