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第6/13页)

唯独一个会帮自己说话的人——外婆,现在也即将辞世。心疼自己的只剩下母亲了。可母亲的脑瓜跟姨妈一样,就惦记着圣子结婚的事。

乡下人就这点心思,只要圣子结婚就完事大吉。他们不考虑具体情况,只是以结婚没结婚来区分人。

二十九岁还没有结婚的女人,便像是一个废物。

圣子微风中漫步在平坦的道路上,突然想要回东京。

听说外婆病危,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那时就想着越快越好,返回乡下见外婆,也见见分别已久的母亲和姨妈。

但是那种心情是短暂的,待了一天就腻烦了。

不,正确地说是无法再待下去了。

乡下的娘家已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处……

这么想着,就觉得东京真好。高明、加仓井以及公司的工作,都那样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

“妈妈,我得回去了。”

回到家里,圣子对母亲说道。

“怎么了?突然?”

“不能待太长时间啊。”

“不是说,两三天可以的吗?”

圣子的突然变化,使母亲感到困惑。

“这么待着,外婆也醒不过来。苏醒过来没事儿了的话,我再回来嘛。”

“真拿你没办法啊。”

母亲叹了口气。

跟外婆说了声“再见”,圣子离开了娘家。时间是下午两点稍过。

圣子突然返回东京,母亲跟亲戚们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外婆都这样了……”

可在圣子看来,外婆若是这样走了,待着也没有说话的机会;若是醒转过来,恢复恢复再回来好好聊呗。

不见得咽气时守在枕边就是尽孝心。跟那些人相比,自己最心疼外婆了。这种心情只有外婆能理解。

圣子心中这样想着。

“真是的,只要话一出口,谁劝也没用。”

“对不起。”

“还是没有回去的车票钱吧?”

“突然跑回来的嘛。”

“就算不是突然,也不会有。”

母亲发着牢骚,从柜子抽屉里掏出五万日元,递给了圣子。

“谢谢啦。”

圣子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问先生好啊。”

母亲说道。本来要跟圣子提相亲的事儿,这会儿像是忘记了。

“外婆的病,我在东京为她祈祷啊。”

瞬间,圣子感到对不住外婆。但事已至此,她没打算改变计划。

“那事儿,你得考虑哦。”

“什么事?”

“结婚的事。”

“妈妈,我的事您就别煞费苦心了。”

“可是,跟个差二十岁的人,打算混到什么时候啊……”

“妈妈,我和先生的生活形同夫妻。这样让我去跟别人结婚,我不在意,人家未必不在意啊。”

选择了高明,责任在自己。即便不是正式的妻子,也不想再去折腾了。这一点,圣子是下定了决心的。

“东京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没有啊……”

说完后,圣子想到加仓井。说是过着形同夫妇的生活,其实却爱着其他男人。

这么一想,嘴巴硬不起来了。不理会乡下娘家的提亲,嘴上说是为高明,实际上或是为着加仓井。

圣子乘上下午两点半山口始发的电车。坐这趟车到小郡,再换乘新干线,晚上九点半应该可以到达东京车站。

昨天下午出发的,离开东京正好一整天。

就待了那么一天,便急急逃离了乡下的老家。

圣子眼望着车窗外明媚的田园风景,很惊讶自己如此心神不定。

从山口到小郡,电车大约花了十五分钟。到小郡以后,等了约莫五分钟,就乘上了新干线“光号”列车。

列车经过姬路后,天色渐暗;离开京都的时候,则已完全夜幕降临。

圣子眺望着京都东山的山丘,又想起了乡下老家。

外婆怎么样了?离开时,看着没有苏醒的迹象,抑或现在醒了过来?

若是已故去,明晚或是灵前守夜,后天则是葬礼。

乡下人善良,好管闲事。葬礼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参加,十分热闹。

亲人也罢,平日无甚交往的人也罢,乡下的葬礼可谓是一个社交的场所。

那样的人群里,唯独没了圣子。圣子总是与众不同。

那么结婚的事,是否应该随大流呢?难道跟一个大十九岁的男人一起生活,就真的成了异类?

圣子觉得那是毫无情趣、恪守规矩的老观念,却又觉得不能一概地予以否定。

现实中,母亲他们是坚信那些老规矩的,是我的生活态度错了吗?

在东京的时候,从没怀疑过自己。现在却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受了母亲一顿严厉的责难。

嘴上不示弱,强烈地反驳,内心深处,却认为母亲说的也有道理。

她现在也觉得母亲她们的主张是错误的,但却无法彻底地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