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空(第3/4页)
言昳扫视了她全身上下:“我当然在评判你的价值。你的未来、你能为我带来什么。这么说你觉得不舒服是吧,假设你是一个大嘴巴的蠢妇、一个喜欢出尔反尔的人,那我还应该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李月缇缓缓摇头:“当然不该。那样的人,确实没有共事的价值。”
言昳:“那就是了。你的性格、你的才学,甚至是你的能力,都在我的评估中。而你说爱。如果说是热爱,其实人们对某种事情的热爱、不论是爱国、爱善、爱财,其实都会被某些人当做生意,把握住这种心理往往都能赚大钱。但我觉得你说的是更……个体的爱。”
李月缇点头,直直看着她。
言昳顿了顿,眉头缓缓蹙起来,显出一丝茫然似的表情:“我认为,爱是价值体系里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东西。很多时候,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因为对方提供了一些价值,情感的价值,安全的价值。但仿佛又不是价值累计的等式。我……也不明白如何计算。”
言昳一直想装作自己是不懂爱、不愿意爱的狠人。
但她应该懂得。
至少她很早就感受到过。
在她前世被白旭宪送给言家时,在打包母亲的遗物时,第一次得知了她的母亲,给她留了一把苏女银行的小钥匙,和一枚印章。
即将离开金陵的前一天,她撑伞穿过暴雨,踏上那泛黄老旧的台阶,去到了苏女银行金陵分行,终于在银行员的指引下,进入了银行地下。
那里有很多上锁的石头房间。
每一个房间里都有四面墙,每面墙上都是无数从地面到天顶的梓木小抽屉,铁链与铜盘组成昏暗的吊灯,她在一个小房间的深处,找到了属于她的小抽屉。
银行员留了一盏小油灯给她,便恭敬退出房间。
言昳打开抽屉。她看到了抽屉里的……黄金银条与一些碎宝石。当时几乎潦倒的言昳,却没有将手伸向那其中诱人的金银,而是摆在金银上的一张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一行陌生的字迹,却让她心里乱跳:“给我小小的昳儿。”
那是言昳最不像二小姐的时刻,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低谷,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信封。
信上字迹和言昳的双手一样颤抖,潦草且语无伦次的写道:
“虽是俗物,却是我花了很多力气给我们昳儿准备的礼物。”
“如果能陪你,或许我不会这样大费周折。”
“但这是我仅有能给你的了。”
“也不是仅有。我也有祝福和爱。”
“我祝昳儿永远健康、开心。我爱昳儿所有的缺点、所有丢脸的样子。”
“我不信菩萨,但昨日我拜了菩萨。我知道我让昳儿诞生在一个不美好的世界,不美好的家。”
“但我向菩萨祈祷,我的昳儿永远也不会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爱你的——”
后来是接了“阿娘”二字,但却又用硬笔划掉,一遍遍划掉,仿佛她觉得自己不配自称“阿娘”。
但太多情绪无法抒发,最后只又重重的颤抖着写了一遍“爱你的”。
或许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连那个银行员也不知道。在金陵那个暴雨的昏暗午后,一个被生父送人的女孩,跪在无数摆放着金银或书信或千万小秘密的抽屉之中,将那近十年前写下的信紧紧贴在额头上,倒地痛哭出声。
以她如今的价值理论而言,那一些黄金似乎不是爱的价值来源,这几行字的价值又怎么可能承担那样浓重的感情。
可言昳当时,却一遍遍读着这几行字,读出了拥有全世界般的……爱。
言昳哪怕日后恨死了世界,怀疑所有人,也没忘记过——有人那样爱着她。爱的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如何留笔,只痴痴的写了两遍“爱你的、爱你的”呢喃般的落款。
也没忘了自己永远不能被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言昳此刻对面坐着她应该叫“阿娘”的女人,她托着腮望着太阳,缓缓道:“爱有时候能给价值后加几个零。爱一旦变成了恨,又像是在价值数字前加了负号。有些爱能被买卖,有些爱能被换算成价值,但也有些不能。永远不能。”
李月缇总觉得言昳既冷漠又总透露出一丝恻隐,她轻声道:“你也是相信有这样的爱吗?”
言昳转眼看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嗤笑道:“我相信有。但我更相信,人们以为自己遇到了无价的爱,但往往是因为那爱不值得被标价。无价的爱,太少了。但人要想开一点,有时候不能较真,只要能找到各取所需的爱就不错了。”
李月缇让她说的有些伤感,转过眼去看街景,言昳比李月缇更待不下去,她似乎后悔回答这些东西了,只懊恼的重重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