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台风天气不宜告白(第7/8页)
然后他按照约法三章的内容,说:“我爱你。”
本应该是温情脉脉的话,在那样的场景下,却是说不出的刻意。
式微当时就觉得,约法三章的第一条应该改成:如果勉强就不要说爱我。
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淡淡的就让这一天过去,然后第二天继续维持表面的和平。
心里隐约有对这一份感情的不舍,所以不能狠下心来说不要就不要。所以有瑕疵也只装作看不见,彼此都觉得厌了,却仍能强装笑颜。他们其实都可以为这一段感情做出让步,他能做到,她也一样。
但是一切都不能改变一句“我累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
无论他们怎样粉饰太平,他们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长,连年累月的罅隙终有一天会劈裂成为一道鸿沟。他们都累了,失去了最初奔向彼此的热情,只剩下对这段感情审视的目光,然后变得犹疑,畏惧,不确定。
寒了心,失了望。站在鸿沟的两端,无论怎样痴痴地守望,都换不来一个密不可分的拥抱。
是,很遗憾,可他们只能这样。
式微已经做好了让这段感情寿终正寝的准备。不能走到最后就珍惜此刻,害怕明天就勇敢在当下,是他们自己处理感情的方式出了错,她认了,没什么可抱怨。
可一切仍是出乎她的意料。
纪与安横空出世,陈逍宣告情变。她从宁馨的警告和刘铭的沉默里得知这一切,感觉像是在阳光明媚的七月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顿时觉得心如死灰。
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她问:“陈逍你没什么话好跟我说了吗?”
“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装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这样有意思吗?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我该知道的,知道你应该告诉我的,知道那些不应该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她说,“我是不是真的让你很失望啊陈逍?失望到你不做点事出来证明我很傻很蠢很笨你就不痛快?失望到你非得要用劈腿的方式甩了我你才觉得解恨?”
“这是你想要跟我说的?你确定吗?”
“难道你想说的版本和我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没有办法,也不想再对你解释。分手吧。”
她突然再说不出一句话,对着话筒,两个人同时沉默,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在等她说放手,而她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仿佛每多说一句,她的感情都会变得更加廉价。
他应该知道,她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
对泛太平洋矫情公主来说,自尊比什么都来得更重要。
当她意识到这段感情无可挽回,她也就放手了。不然能怎样呢?死抓着不放,拉扯出一个弃妇的姿态,让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
怎么可能?
徐式微从来都是把自尊当成第二张脸皮的人,任何时候都是高姿态的,该骄傲时骄傲,想端庄时端庄,活得比谁都漂亮。
没有人可以撕掉她的自尊,看到她鲜血淋漓的伤。
陈逍也不能。
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别人眼中,她就是那个任性而为、随心所欲、张扬跋扈的刁蛮丫头,而陈逍是十分宠溺、百般温柔,总是肯无怨无悔地陪她去到天涯海角。
所有人都觉得,陈逍是正面教材,而她是反面典型。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会分手,一定是她在无理取闹。
话听得多了,连她自己都免不了这么想。
是她太任性,是她不够好,所以他才会说他累了,他不是有心要伤她,只是他真的累了。那么她就学着体贴,学着温柔。她花掉一个暑假的实习工资给他买一件衬衣,而他在电话里明明白白和她说了分手。
她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说分手,在他嘴里那么轻巧就说出来了。
那一刻她突然想不明白了。到底是谁爱谁少一点?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是她最终让他失望,放弃了这一段感情?还是原本他就没有如她那样,陷得那么深,困得那么牢?是他误会了她?还是她高估了他?他们之间突然出现了太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浮出水面的时候一切已经宣告结束。
他说他“不想解释”,于是她甚至要不到一个答案。
一晃三年倏忽而过。
时隔三年,他又站在她面前,跟她说:“式微,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曾有过的疲惫,畏惧,无力,三年来在他心底里早应该沉淀成为岁月的积沙,厚重而深沉。他应该是真的爱她,所以才愿意肩负这样沉重的过去,重新和她在一起。
但那眼中深深的失望又是什么?那种根本掩饰不掉的犹豫和纠结又是什么?
“滚。”静默片刻,式微望着陈逍,吐出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