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尊重:玛丽莲·梦露(第7/15页)

赫克特回忆,梦露后来告诉他,她只能偷偷看斯蒂芬斯的书,把第二卷藏在枕头下。“在这之前,我做过的第一件冒险的事,是和邻居家的小乔治在草丛里约会。”赫克特的作品《我的故事》(My Sto-ry)声称是基于与梦露的谈话写成,但被普遍认为并不可靠。而洛伊丝·班纳却将其当成资源加以利用(对赫克特的质疑,关键在于他为何要伪造这样的往事)。秘密记者的行为往往是隐秘的,这和偷情有几分相像。在20世纪50年代,他们的触手也伸到了梦露身上。那是十分牵强的指控:斯蒂芬斯同时也是玛丽·麦卡锡[16](Mary Mc Car-thy)的作品《她们》(The Group)中诺莉安(Norine)最喜欢的作家。人们猜测玛丽·麦卡锡在用这个人物影射梦露,但两人最大的不同,在于梦露并不是一个“瓦萨女孩”[17],她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她从未停止过自我教育。批评家黛安娜·特里林(Diana Tril-ling)就曾在她死后撰文道:“她所经受的苦难,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深爱’着她的大众。在我看来,最讽刺和罪恶的,就是那些几乎‘未开化’的人,对她渴望接受教育和有关教育的思考的嘲笑。”

梦露是个很好的读者。她的阅读习惯是在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基督徒阅览室中养成的[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伯妮斯·米勒克尔(Berniece Miracle)说她曾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小图书馆”]。她的表演导师娜塔莎·李特斯曾给过她二百本书,而她在小时候就全都读完了。她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柏拉图、沃尔特·惠特曼,以及雪莱和济慈。在和“二战”后来到百老汇发展的德国女演员海蒂嘉德·娜依夫(Hil-degard Knef)交流时,她们还谈到了里尔克。她有一幅著名的照片,来自摄影师伊娃·阿诺德,画面中的她正在读的书是《尤利西斯》——但这幅照片通常被人们认为是一种“表演”。在演员工作室期间,她还曾向聚集前来支持她的粉丝背诵过作品里莫莉·布鲁姆在书中最末处标志性的独白(她在那张照片里读的也是这段独白,而那张照片刚好也是这本写真的结尾)。1949年,她让采访她的记者茜拉·格雷厄姆(Sheilah Graham)感到困惑,因为见面时梦露身着便衣,手里还捧着大部头的弗洛伊德[很有可能是1938年A.J.布瑞尔(A.J.Brill)的版本,那时弗洛伊德刚刚进入美国文化之中]。据梦露早年曾合作过的男演员卡梅隆·米切尔(Cameron Mitchell)回忆,她对弗洛伊德有十分深刻的理解。在她生命末期写给自己在洛杉矶的精神治疗师拉尔夫·格林森(Ralph Greenson)的信里,她提到了弥尔顿,提到了肖恩·奥凯西(Sean O'Casey)和海明威的传记文学,以及弗洛伊德对他们的阐释。在《碎片》一书的结尾,编者提供了一份梦露的藏书清单(而非我们以为会出现的服装或珠宝的清单。当然在2012年3月,“人们关心的”她的服装和珠宝在伦敦展出)。

梦露尝试进行的是一种自我教育。尽管从一开始就被定位成美丽肤浅的“花瓶”,但梦露自己却尝试要看透事物表面之下更深层的内容。在1955年左右的黑皮笔记中,她告诫自己最好要“认清现实(或者是尽可能减少幻想)——从现在开始练习”。而这种自我审查同样也是政治性的。事实上,她身边也充满了这样的时常将揭穿“民族自欺”当作自己任务的人士。她的朋友诺曼·罗斯滕就曾把20世纪50年代定义为一个“民族范畴上的胆怯”、“强壮的公民被卑劣的谎言蛊惑”的年代。她当然也曾与麦卡锡主义有过纠葛,毕竟她的前夫阿瑟·米勒曾被美国众议院的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HUAC)传讯,而她则要前去为他做证。那时调查小组的主席沃尔特(Walter)曾要求和梦露合影,同时以提供给阿瑟·米勒一部分“便利条件”作为交换,但遭到了后者的拒绝。梦露与阿瑟·米勒此时尚未结婚,但米勒的这一举动既确定了二人的关系,同时也迫使调查小组不得不让步。“我很清楚他们为何要传唤我,”阿瑟·米勒后来向导演理查德·艾尔(Richard Eyre)解释,“是因为我和梦露订了婚。如果我没有,那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我。他们很久以前就注意过作家领域,却并没有接触过我。但当我因为成为梦露可能的丈夫而变得有名,审查我显然就会制造更广泛的公众关注。当我去了华盛顿准备接受讯问时,我的律师收到了一张来自调查小组主席的纸条,上面说如果可以安排自己和梦露合张影,他甚至可以取消这场审讯。这种事情实在让人无法评论,荒谬得令人窒息。”

梦露同时则表示,一位公司的总经理告诉她,除非米勒可以说出一些“他知道的名字”,但如果他说“我说完了……‘完了’,他们(调查小组的成员)说‘你永远不会听见这个词’。”对此,一种解释是米勒由于插手修改了《让我们相爱吧》的剧本,触犯了编剧协会的规矩。而这部片子也威胁到了他们的婚姻(她认为他背叛了原则)。但其实早在这之前,梦露已经预感了事情的发生。在加入斯特拉斯伯格的演员工作室之前,她曾于1949年加入了好莱坞的左倾演员工会,而这个组织最终因被怀疑与共产主义有染而被迫解散。曾与她发生过剧烈冲突的福克斯公司首席达瑞尔·扎纳克正是个激烈的反共产主义者。海蒂嘉德·娜依夫回忆,他曾经把梦露叫到在自家举行的一个聚会中。当梦露到达时,他停下了正在当众进行的讲话,向她致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