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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3/5页)

不知何时起,宫内外隐有传言,道是女帝有孕了,尚在养胎中。

天子有孕,事关国祚,乃头等大事。

宫中六局呵斥各处不可乱传闲话,宫外各处私下探讨消息。然太医署从来只有一根舌头,被女帝控制,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方贻闻此事,又惊又妒,寻来容沁问话。

容沁道,“陛下年前确实召过闻鹤堂的侍者,前后有五位。”

“然后呢?”少年厉声,“是有孕了吗?是何人之子?”

“应该是有孕了。”

“应该?”方贻蹙眉。

容沁道,“转年之后,都是夷安长公主亲自照顾陛下,偶尔阿灿姑姑会去照应。陛下最信任的到底只有这两人。婢子去了衣丞处做事,至今还未回椒房殿。但是衣丞处近来开始准备婴儿衣裳了。”

话毕,她看过滴漏,道是不能出来太久,匆匆返回宫内。

方贻闻这番话,拢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

若是如此,为何他便不可?

又若当真如此,她当依旧还是恨苏沉璧的。否则让他回来便是,择他不是更好吗?

那为何不要自己?

一拳砸在墙壁上,看周遭楼阁,乃是在抱素楼中。

是他得了苏沉璧教诲,沾了他的气息,所以反惹她不喜吗?

已经是景泰十五年七月。

初十这日早朝,女帝突然出现在未央宫前殿中,所有人都看见她身怀六甲,是即将临盆的模样。

她道,“前头胎相不稳,无法下榻,又为护腹中龙裔,事关国祚,故瞒诸卿至今。今日来此示众,待来日还需诸位费心国事。”

殿下臣子面面相觑,眼风扫过,最后多数聚在章继身上。

然章继却没有出列,只率先跪首道,“恭贺陛下。”

他这一声脱口,后头温如吟,薛谨都接连道贺,未几泱泱群臣皆俯首。

十中七八的人已然明白,原本他们想问生父何人,然对比往昔,女帝手中权力更重,她自己都不愿编理由给他们,他们又何必多此一问。

生父是何人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出自女帝腹中,便是名正言顺。

江见月目光扫过,很是满意,退朝离去。

八月初三,女帝在椒房殿诞下一女。翌日,昭告天下。实乃自储君薨逝后,大魏最大之喜讯。

江见月在寝殿中哄逗孩子。

婴孩肌肤雪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樱唇扬起,已经咯咯发笑。半点不似刚出生的婴孩。

她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牛乳,孩子裹着小嘴用力吮吸,十分有力。

太医令已经说过多次,她很康健,无病无痛。

江见月频频颔首,康健就好。她什么也不求,唯求康健。

她抚着孩子面庞,突然就看见了长生的样子,眉眼愈发温柔。有哭的冲动,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只是抬起头,杏眸弯弯,笑着问夷安,“阿姊,他好吗?我怎么觉得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问的是苏彦。

暗子每两月回复一次。

然,上一次回信,还是四月暮春的时候。

*

女帝诞下一女,封号靖明,世称靖明公主。

消息传到幽州时,正好是九月初九重阳这日。

千里之遥,讯息总是滞后些。

秋日的田埂上,这一年的桑麻又成熟了,再过半月就可以收割。

苏彦接过苏瑜给他备好的东西,只静静看着眼前半丈高的麻树,一口水一口饼用完,问,“能记住我的话吗?”

苏瑜愣了下,没想到苏彦竟对女帝再度产子的事无动于衷,半点反应全无,须臾应道,“子檀记得。”

苏彦点了点头,握上他的肩膀。

他的掌心依旧温厚有力,一点力气压下,便是信念传达,给少年力量和勇气。

“好好活着,忠于陛下,照顾血亲,守口如瓶。”苏瑜双眼通红,“子檀等叔父回来。”

夕阳如血,秋风萧烈,这一日又要过去。苏彦起身收拾农具,返回茅屋,苏瑜一路送他。

“回吧,莫送了。”临到门口,苏彦方再度出声。

他原本清俊白皙的冠玉面庞经边地风沙的吹袭,已经黝黑黯淡了一层,皮肤也比不得在长安城中金尊玉贵养着那般光滑平腻,眼角细纹更甚,是岁月的痕迹清晰烙印。但他的眉眼依旧清贵温润,气宇高华轩昂,笑起来丰神俊朗。

这会,他便笑着。

他说,“谢谢你子檀。”

谢你,在我临走之际,还送来这样的好消息。

落日彻底西沉,暮色上浮,除了窗前一盏豆灯,映出一把匕首幽亮的光,周遭一片昏暗。

他推开窗牖,看夜色中隐隐约约大片大片桑麻的影子。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