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4/5页)

来人正是桓越。

她于苏彦半丈之地停下,示意随侍的婢女将衣衫捧上,守礼矜持。

“长嫂刚醒,谴妾给您送件大氅。苏相可要去看看?”

苏彦看着面前女郎,想起被灭门的宣平侯府,只淡淡一笑,接过大氅道,“有劳!”

“苏彦于妾,便只有这两个字吗?”桓四姑娘立在原处,望着正要回厢房的人。

他来了多日,这是头一回两人独处。

“此处到底不比侯府。”苏彦转过身来,“即将除夕,四姑娘若想回府,本相可派人护送。”

“多谢苏相好意!”片刻,桓越方才接过话来,“亭亭和长嫂尚在此间,妾恐会多留些时日。届时家兄会来接我们,就不劳苏相了。”

苏彦颔首,未再多言,入厢房见过长姐。又仔细问过医官,遂知其已经好了大半,一颗心总也安定不少,亲自端药喂上。

苏恪靠在榻上,素面净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俨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似是当真看透红尘,要青衣古佛,了此一生。

“不喝!”她推过去。

苏彦拿下她手中佛珠,扔在一旁,“阿姊生病虚张声势哄我便罢了,这吃斋念佛、你去问问,长安城中哪个信你!”

“苦口良药,快喝了。”苏彦持着木匙,将药吹凉。

“你若真有心,当知晓,阿姊的良药不在此。”苏恪剜了他一眼,张口咽下汤药。

“阿姊顾好自己便罢,若是实在要和离也成。回来家中总有你一席之地。”苏彦又舀了一勺,细细吹开。

桓氏多来留不得了。

若是趁此机会两厢了断,将胞姐择出来,也好。

苏恪就着他的手,将药饮了大半碗,终是推在一旁,“少扯开话头,这厢论的是你的事。纵是我和离,你必得续上去的。”

“我旁的理不清看不懂,但是世家联姻这厢,还是能明白的。”

“阿姊——”苏恪是个骄纵有直率的性子,眼下桓氏的事又不明朗,苏彦总不好说太多,只摇首回绝。

“那且不说桓氏,你都二十又六了,总要成婚生子,否则我以后怎么去同双亲交代?。苏恪拉上苏彦的手,“左右试一试。如此,阿姊百年后同阿翁阿母讲起此番宴会,父母便知我尽力了,断不会怪我。 ”

苏彦原也知晓该成家立室,然也不知为何,眼下论起这事莫名抗拒,遂道,“阿姊无恙,我便回了。宴会如常行之,他们本就是来探望你的。”

“你就不能让我欢愉一日!”苏恪面起两分薄怒道,“长姐如母,就当给双亲尽孝。再说了,阿越来此照顾我多日,素日亦常陪着我,你也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明日宴,且给我敬一杯酒去。宴散,放你下山。”

“你也莫多想,虽此番来了不少世家女郎,左右是你挑不中便罢。又是在这杜陵邑中,传不到外头去。既不会坏了她们名声,也跌不了你身份。”

“阿姊言重了。”

自前几日起,苏彦便识出了端倪。

来此探望苏恪的女眷,都带着自家女儿。望过之后又皆留宿在后头的凌云台中。直到昨日,赵谨送其堂妹赵楚入园而来,他便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阿姊借世家大族探病之由,留下她们,为他设的一场百花宴。

“且听阿姊的,但说好了,只此一次!”苏彦叹了口气。

“快,玉书,给我梳头更衣!”见手足松了口,苏恪一脸喜色。

“您慢些!” 苏彦起身目送其入里间理妆。

他转身望向窗外,风过枯枝,白雪皑皑,自是一片肃杀严寒。然面上却慢慢腾起两分真实的笑意。

只思量着,待宴散后,再守个一两日便可启辰回宫,如此还能陪皎皎过个年。

他答应过她,往后每一年,都不会再留她一人守岁。

*

而百里外的未央宫中,江见月靠在榻上阅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新月,是他描的形状,制得金粉。

只是这样一摸,脑海中竟莫名浮现出更多他的模样。绝大多数都是他的目光,朝堂上默契的眼色,她举止顽劣时的无奈眼神,或对她学业长进时的宠溺眸光,还有她发病时急切又疼惜的目光……

“陛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阿灿正好端茶进来,尤见少女愣神,书从手落。待近身侍奉,方看清一张素来如玉瓷白的脸,此刻灿若云霞,不由抬手摸额试温。

“朕无事!”江见月接过茶盏拂盖撇叶,勉励压下心中躁动。

盏中茶水青碧,茶盖拂过,晕开一点细小的涟漪。她顿下拂盖的手,在那细小的涟漪中,竟看到苏彦清俊冠玉的面庞。而随着涟漪散去,茶面复平,他的眉眼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