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破冰
季泽恩的目光停在那颗心上, 余光注视着谢知周走远。他把纸条塞进透明软壳的侧面, 埋首开始写记录。
钟表滴答滴答, 夜色在伏案中流逝。
他把写好的记录交给王医生,后者看了看, 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把笔记递还给他, 恰好交班的医生过来,王医生一边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一边问季泽恩:“小子,还不走?”
季泽恩看了眼表跟上去。王医生的住处也在医院附近,和季泽恩租的房租顺一小段路,两人并排走着,王医生忽然抬了抬眼镜片, 笑道:“快要转科室了吧?”
“嗯。”
“虽然你是跟着咱们程主任,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王医生感叹了一句:“想过没有, 以后打算进哪个科室?”
“儿外科。”季泽恩照实说。
“儿外科是外科的分支, ”王医生说:“你有没有外科的天分我不清楚,不过内科要求的缜密的分析、逻辑推理能力还有综合思维, 你都很不错,除了儿外, 你也可以看看儿科。”
“好。”季泽恩应道。
王医生看着他,眼里满是光芒:“慢慢轮转吧,会遇到最适合你的。”
他拍了拍季泽恩的肩:“你记得, 科室不分贵贱,他心外科再牛逼哄哄,文章发得再猛,不也一样经常得请其他科室会诊。只要认真救人,不愧良心,就是好医生。人类健康的未来在你们手上,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全力以赴,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经常当老师的人多半都有点好为人师的习惯,季泽恩对王医生的画风突变并不意外,只是半晌不知道该答什么。
他只好沉默地看着这位精神矍铄的中年医师,听他喂了一罐充满期冀的鸡汤:“生命就那么长,不过好在咱们医生,最不缺的就是价值感和生活的意义。”
年纪轻轻的少年人总是大言不惭地谈理想希望,谈治国兴邦,而中年人却常因为生活所迫,在看清了铜臭味的真相之后变得沉默和顺从,或是圆滑油腻。
王医生的话和发着光的眼神,显得格外特别。深深地烙在季泽恩的心里,让他不由得有些触动。
“不过还是得有人懂咱们这颗心,才好啊,”王医生叹了声,眼里的郑重淡去,换了一脸笑,“我太太虽然不是咱们这专业的,却特别能理解我。有时候工作再苦再累,和她聊聊,也觉得好多了。”
“她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王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脸追忆道:“我以前是打算进普外科的,当时跟着老师进手术室,那时候就因为指甲剪得不够干净,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当场赶出了手术室。”
“我知道他骂得对,可感性上就是接受不了,我自尊心强,那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想过放弃。”
平日里王医生话并不多,没想到脱了一身制服,内里却是个热性子。
“后来是我太太一直支持我,鼓励我,我才走到了今天。”
“您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季泽恩说。
“是啊,”王医生拍拍季泽恩的肩,“所以你也得找个懂你的人,我有个侄女,和你差不多一般大,她倒是对医学很感兴趣,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
季泽恩:“……”
绕了半天,居然是给他介绍对象。
季泽恩礼貌地回答道:“我目前还是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也好,你还年轻。”王医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事不悦,“不过如果有能懂你的人,还是别错过了。”他也是真心疼惜这个天资聪颖又肯努力的学生。
师生两人走到了分岔路口告别,季泽恩在回住处的路上,忽然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深黑的屏幕印着天际弯弯一线月光。
懂他的人吗?他喃喃自语地重复王医生的话。
他划开了手机,翻出了那条被他刻意忽视许久的好友申请。
那个微信号的主人,今天刚刚还质问自己是不是忘了。
那是一排闭着眼就能打出来的数字啊。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衫挡住了挂坠,只能从背后隐隐约约看见一段不清晰的黑色皮绳。
季泽恩的指尖重重地按在吊坠上,直到那枚转运RNA重重的印在皮肤里,留下浅浅的印记和微微一点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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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得差不多的谢知周很快被赶出了医院,护士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抓紧时间办出院。
繁杂的手续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抢出点时间去医生办公室门口晃了一圈,却没看见季泽恩的人影,只好悻悻而归。
他躺回卧室的床上,睡了个午觉。睡前迷迷糊糊地忘了关消息提示音,一连串的响音把他从睡梦中吵醒,谢知周拧着眉去拍手机,然而呼之欲出的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死死地盯住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