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嫁身(第2/3页)
便如我的养父母一样,相看生厌,却碍于维持两个家族之间的体面不愿离婚,一生到死都要拴在一起,真真是悲剧。
吞赦那林这样在族中身居高位的人,习惯了受人尊崇敬畏,想必和我一样,也绝不会是一个想拴着别人的性子。
他一定,是最合我心意的缪斯。
我心中如此想着,忍不住问出口:“族长,我扮演这神妃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吞,你们的神巫大人了?”
“那是当然哩,刚才不是与你说了,神巫大人便是要代神主扮作新郎的哩。”
“那您等等,我先去把颜料拿上。”我正要折返,就被一旁的桑布罗死死抓住了手,“泰乌会给你送来的,小阿郎,先随我们去换礼服,误了时辰,神主大人是要生气的。”
“贡雅,赞巴,你们过来帮忙,把神妃的礼服拿来给他扮上。”他唤了一声,几个正忙活着装饰家门的年轻男女便笑着围过来,一路将我簇拥着,到了族长的宅邸前。
族长的住所虽也是木头与岩石搭建而成的传统苏南宅子,但较普通寨民要宽敞不少,有三层楼,顶部似个巨大的帐篷,涂满了金色的颜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是双开扇,浮雕精美,却也是半人高的矮门,且门上挂满了铜质风铃。
见过那些“尸奴”,再看到这种矮门,我便心下一阵发怵——谁敢相信,原来苏南地区矮门与起尸的传说是真的呢?
弯着腰钻进去,我又被里边的景象一惊。红色的线绳自帐篷型的屋顶延申下来,在头顶纵横交错,也缀满了风铃。
“这山里有种猴子,半夜总喜欢乱偷东西,这些风铃就是防着它们哩。”似是见我眼神奇怪,族长呵呵一笑,解释道。
我笑了笑,佯装好奇地四处张望,什么也不敢多问——尸奴如果他们族中忌讳,要是我说漏了嘴,恐怕会害了泰乌。
穿过前院,进了里宅,光线暗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神龛。
我抬眸望去,那神龛上的神像盘坐于形似荼蘼花的底座之上,皮肤惨白,双手结印向下,眉眼部分被金色流苏覆盖,与那山洞庙里的神像似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神像是个缩小版,而我也终于得以一窥那金色面帘下的半幅真容——
牠的嘴唇开裂耳根处,露出满口森然尖牙,舌头似蛇类一样分叉,手臂上布满了血管脉络状的纹路,蜿蜒扭曲,犹如异域咒文,看起来极为惊悚。
心知这便是他们的“尸神主”,我头皮发麻,不敢多看,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不知我扮演这嫁给尸神主的神妃,会不会招来什么厄运。但一想帮这个忙能取悦吞赦那林,能名正言顺的留在他身边尽情画他,我胆子又不禁大了起来。
“这小阿郎就交给你们自己哩,莫误了时辰。”
说完,族长便拄着拐杖,从神龛上方的楼梯上了楼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于我而言便有些尴尬了。
沐浴这种私密的事情,我是头一回被几个男人女人上手帮忙,真像要古时入宫伺候皇帝的妃子似的,连头发丝到指甲缝都没被放过,在浸满荼蘼花瓣的浴桶里清洗浸泡干净后,便是焚香涂油,修剪指甲,身上的体毛也都刮得干干净净,说实话,就是我经历过的最高档的spa也没这么细致。
我正昏昏欲睡,便感到感到胸口微微刺痛,像是有细针在皮肤上扎,朦胧睁眼,看见居然是泰乌正手持一根细笔,在我胸膛上彩绘,画得是一簇盛开的红荼蘼。
“泰乌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好像在刺青?我撑起身,又被一把按得躺下,才注意到另一侧站着寨里的祭司桑布罗。他神情漠然,手上力道很大:“别怕,这是扮神妃要纹的嫁身,过一阵子,就会消的哩。”
“哦……”我看向胸口,联想到印度女人出嫁时会用海娜叶子的枝叶做“曼海蒂”纹身,想必这种“嫁身”也是类似的习俗。
“小阿郎真是生得好哩,皮肤又白又嫩,比姑娘还美。”
听见贡雅的笑声,我脸颊发热把盖着胯部的白布往上拽了拽,眼见泰乌笔下枝叶蔓生,红荼蘼以我胸膛为中心,开到锁骨,肩头,又回到胸口,底部却绘上骷髅人骨,一只兀鹫的头从花丛间探出,尖喙正巧落于我的心脏处,似要将其吞噬。
整一幅“嫁身”艳丽又诡谲,泰乌笔下繁复的线条行云流水,人体有自带的纹理与结构起伏,不比在纸上或画布上好收放,我不禁叹服于泰乌的绘画功底:“泰乌师父……你好厉害。”
泰乌正在画兀鹫的眼,听见我的赞叹,手轻微一抖。
他低着头,光线又暗,脸藏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不知怎么能感到他周身气压很低,似乎情绪非常低落。